第八十九章,回忆
德瑟仰面倒在床板上,抱着他那顶钻石头盔。
最后也只是跑了个倒数第三,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他竭力告诉自己。
但是他超过了源极。虽然对方放了水,可是最后的一程冲刺,源极确实是用了全力。
不过若是他父亲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不会高兴的吧?
德瑟不知道。
记忆里父亲并没有责备过他很多次,但他觉得,自己一次次地令父亲失望了。士兵们也许并没有总是在嘲笑他,可是看到他们在休息时聊天大笑,或是议论,他总是固执地相信,他们一定是在嘲笑自己这个废物上司。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最大的失败者的话,德瑟觉得一定会是他自己——
他几乎一无所有,没有士兵喜欢他。父亲是一生充满传奇的逻辑法师得瑟,可他,以后也只会是寥寥几笔带过的人物吧,没能继承父亲的言灵术,又是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
唯有城防官的职位,代表着魔法议会对他的认可。可是谁知道这认可之中,他父亲得瑟的成分又占了多少呢?
一切都被那个叫源极的人夺走了。
而且轻而易举,他几乎没有付出任何努力,白暗对他委以重任,士兵们把他当做好友,打成一片……
他轻易地得到了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一切。
记忆被头脑抽丝剥茧,延展成一块块碎片。
德瑟从小体弱多病,十岁那年,连一柄普通制式的金属魔杖都拿不稳。
对此,父亲一直没有任何表态,依旧只是传授给他最简单的法术,中规中矩,和他担任魔法学院的导师,所授给学徒的没有什么区别,而那令他闻名天下的言灵,却没有丝毫触及。
十四岁的时候,德瑟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他受够了这种感觉,像是一种缓慢的窒息而亡——
是因为知道他天资愚钝,便只希望他做最普通的人吗?于是在这种柔和的麻醉里,慢慢消磨掉棱角与锐气,最终甘于现状,平庸至死吗?
“他为什么不肯教给你呢?”
“废物!”
那些恶毒的话在灵魂深处发酵,他毅然背上包袱,走进皇城的军营历练自己。
可惜哪会有那么容易的从零开始?那些言语始终徘徊在耳边,如影随形。
他受尽同僚的欺辱,每次训练都被远远甩到后面,最后似乎又是凭借他父亲那神奇的身份,调到了体能训练较少的骑兵营——
又是他父亲的身份,让他恨透了的阴影。
骑兵营没有跑步的日常训练,他体力最差,跑上一圈半圈便喘得厉害。他怕嘲笑,原本只挑空无一人的时候,在训练场偷偷练习,现在终于可以避免丢脸。
唯有剑术训练让他稍稍拾起了些信心。
于是他便将一切投入到剑术练习上,孤注一掷,甚至看重到完全无法容忍任何一次失败,好像一个落水者拼命地抓住一块浮木。
一点点小失误,他都会觉得围观的一张张脸,是在嘲笑他,或是在心中数落他。
“没想到逻辑法师得瑟的儿子,不过这点本事!”
“怪不得连父亲的魔法都传承不到,原来本身就是软脚虾呢!”
他最争强好胜,却又是个什么都不敢做的人。
出任城防官,他没有改变过任何一条规定,他害怕领导这支陌生的军团,害怕被人把他和他的前任比较,更害怕听人议论说,他能得到现在这官衔,不过是受了父亲得瑟的荫庇得来的罢了——
他确实听过那样的流言,自己也时常怀疑过是否他们说的才是真的。
源极的出现,让他更加相信这一点,如果没有父亲那传奇般的造诣,恐怕他德瑟,终其一生,都什么也不是……
这个男人,是个永远活在父辈阴影下,拼命用那孱弱的双臂,企图撼动命运之轮的挣扎者。
房门轻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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