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胁迫

　　“皇帝陛下宣骨笛的各位面圣。”

　　这是灵骁一大早接到的消息。

　　“皇帝？”“是的。”使者微微鞠躬，行为举止十分优雅：“还请卡斯特殿下速速洗漱，陛下不喜欢等人太久。”

　　“好，我明白了。”

　　使者再次鞠了一躬，面带浅笑，迈着轻捷的步伐离去。就在送走使者后，走廊突然传来“嗒嗒嗒”的鞋跟踏地声。

　　“哥——！”灵骁一转头，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那人扑在灵骁身上后，把胳膊环在灵骁的脖子上：“好久不见了啦！！”

　　等他把那人放下，这才看清是一个少女：年龄似乎比灵骁小上一点，个头与库鲁雪差不多。一头紫色长发，双目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周围好像遍布着闪闪的星星，总是亮亮的。她穿着一件蓝紫色花边披肩，披肩两边挂着小铃铛。里面是一件白色连衣裙，裙边是复数层的。

　　“啊，贝内特！”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少女很开心。

　　贝内特是灵骁的表妹，也是灵骁在先前生活中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在灵骁小时候，经常会有人带着贝内特来到灵骁的家，经过母亲介绍他才知道，贝内特·安布卡是母亲弟弟家的孩子。

　　“我们上一次见面好像是五年以前了吧。”

　　“哥你记的真准，准确来说是五年零七十二天！”

　　灵骁挠挠后脑勺：“啊，看来你记的比我更清楚呢……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女孩了。”

　　“是嘛？”贝内特脸上洋溢着喜悦，“那么我现在可以嫁给哥哥了——”

　　“你要嫁给谁？”库鲁雪瞪着眼睛从灵骁的房间里走出来——起先她坐在屋子里喝茶，听到门外的动静才走出来。库鲁雪一手扒着门，是靠胳膊把自己“拽”出来的。

　　贝内特看到库鲁雪的出现，先是思考了一下，随后提着裙边行了个礼：“嫂嫂好，表哥他承蒙您照顾了。”

　　“怎么变这么客气了？”

　　库鲁雪这样想着。在行完礼后，贝内特突然站直了身，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表情变得温柔且含蓄，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气质瞬间提升，给人耳目一新的清新感。

　　此时灵骁被夹在中间，有点不自在：“没事，小朋友开玩笑的，她小时候就这么嚷嚷了。”

　　“是的，还望嫂嫂不要见怪……”

　　贝内特好像犯了错一样，微微低头。

　　库鲁雪瞬间慌了一下：“啊……没事没事，不必这样……”

　　在库鲁雪眼中，贝内特突然变得可怕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她的气质突然变得过于高贵，让库鲁雪乱了。

　　这时，灵骁突然想起皇帝要召见骨笛，于是赶忙说道：“对了，库鲁雪，皇帝召见骨笛，我要可能要离开一会儿。”

　　“啊？这样嘛……”库鲁雪垮着脸，“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

　　“哦，那你去吧。”

　　在得到许可后，灵骁走过去摸了摸库鲁雪的头，又转身摸摸贝内特的头：“带着你的嫂子逛逛吧。”

　　“嗯。”“诶，记得……”“啊！好的。”

　　灵骁在贝内特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离开了。

　　“诶？他说了什么？”

　　“啊，哥哥他说安排嫂嫂到各个宫殿逛逛。”贝内特伸出玉手，对着走廊，“嫂嫂这边请。”

　　“彳亍。”库鲁雪跟了过去。

　　……帝都，王座之间。

　　王座之间是帝都官员朝见皇帝的地方。这里极其宏伟：十六根石英柱支撑起整个大殿，柱子上雕刻了各种各样的生物、传说中的神兽等等。向前，皇座前方的两侧挂了一共五十六面旗帜，上面的图案各不相同，它们代表着帝国的各个行省。

　　正前方，便是皇帝所立正位，皇座直达穹顶。顺着皇座向上看去，上面似乎悬挂了一把剑。

　　“想必，那就是逻辑神所化的圣者遗物。”灵骁痴痴地望着。作为一个剑痴，他真的很想——哪怕是摸一下——近距离触碰那把宝剑。

　　露丝提尔等人已经先灵骁一步到了。今天貌似不是朝见的日子，王座之间只能看到几个打扫的人员。

　　“来了？”“嗯，发生什么了？”

　　沃瑞尔简单说明了情况：根据在帝国境内活动的商人报告，帝国边境的几座城市变成了死城。这让那些地方的贵族官员直接掉了脑袋，现在皇帝非常生气，又接到部分交通路线被破坏的消息。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灵骁抓住了重点，“边境城市被灭，交通要道被毁，这种事情只有一种可能……”

　　“有敌对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帝国，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露丝提尔接着说。

　　这时，皇帝从皇座后面的走道走了进来。

　　“参见皇帝陛下！”众人单膝跪地，莫敢仰视。

　　一道平和厚重，充满威严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免礼。”

　　众人这才敢抬头，皇帝——安布卡八世此刻居于皇位之上。紫发金冠，鹰视狼顾。手中拿着的短杖与先前在逻辑广场上，逻辑神雕像拿到短杖一模一样：纯黑的手杖上流淌着金色纹路，一颗深绿色的宝石被镶嵌在杖端。这是逻辑神流传下来的神器——「君权神授」。

　　灵骁咽了一下口水，这位就是自己的亲舅舅吗？光是被他的目光扫过，就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隐秘的了。神态不怒自威，令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召各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安布卡八世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开始将清理工逐个驱逐出王座之间。

　　只见他将手中的「君权神授」一挥，帝都的地图以魔法幻影的形式出现在半空：“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帝国边境城市遭到屠杀的事情。目前，距离帝都最近的城池是斯特洛姆城，然而到那里必须经过的吊桥被炸毁了。”

　　“陛下是想让我们协助搭建桥梁？”

　　“不，这是一套很明显的弓形战术。被破坏的道路、重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弓，有人在拉这个弦，一旦箭出，帝都必危。从地图上来看，真正适合的地方也只有塞莱纳荒原！”

　　问题严重了起来。

　　露丝提尔思考了一下：“会不会是邻国与帝国境内的土匪之类的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已经在之前开过军事会议了。”安布卡八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熬夜的疲劳，“目前帝都已经提升了戒备等级，我也派人去调兵了。”

　　“那陛下这次找我们，是……？”

　　“你们愿意成为第一支参战的「天降之剑」吗？”

　　“嗯？！”

　　众人一惊，天降之剑不是帝国的部队吗？怎么会有这种请求？

　　安布卡八世看出了他们的疑问：“天降之剑里有将近一半是来自诺奇王国。”

　　明白了。露丝提尔流起冷汗：安布卡八世是想用「骨笛」来抛砖引玉。如果没有王国成员参加，那么天降之剑的其他王国成员多半不会参战。可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骨笛」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

　　“当然，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回到王国。”

　　“什么嘛，明明还蛮好讲话的……”灵骁心里想着，转而看向露丝提尔。露丝提尔却低着头，十分纠结。皇座之上的安布卡八世仍是面无表情，很耐心地等待回复。

　　“尊敬的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的队伍中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有的刚刚成家，有的还要赡养父母……”

　　露丝提尔又噎住了，她现在非常后悔说了刚才那些话。

　　“……所以我希望，如果他们在战争当中出了意外，希望陛下能给他们或他们的家属一笔足量的抚恤金……”

　　“我答应你的请求。”

　　“陛下仁慈！”露丝提尔“扑通”一声下跪。

　　……

　　出了王座之间，露丝提尔面容憔悴。沃瑞尔跟在露丝提尔的后面，时不时安慰她。

　　灵骁感到疑惑，于是转而问边上的艾弗：“艾弗先生，露丝姐姐这是……”

　　“她的「骨笛」已经不再属于她了。”艾弗叹了口气。

　　“为什么？”

　　“方才皇帝的态度十分强硬，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艾弗摇摇头：“如果没有战争还好，假使真的开战，「骨笛」的下场只有全军覆没。”

　　“……”灵骁不想继续问下去了，继续问，只会显得很碍事。

　　这时，露丝提尔转了过来，径直走向灵骁，把双手搭在灵骁肩膀上：“连累你了……你明明还那么年轻。”

　　“露丝姐姐？没必要向我道歉的。”

　　灵骁站在原地不动了，目送露丝提尔远去——露丝提尔不是在对自己道歉，是在对「骨笛」道歉。

　　“走了，灵骁。”“艾弗先生，您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目送几人远去后，灵骁折返回王座之间。

　　“陛下！事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灵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吸引了皇座上安布卡八世的注意。他没有离开，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埃尔伯特的儿子吧。”皇帝开门见山，双眼怒视灵骁。这直接吓得跑到皇座下的灵骁后退了几步，随后灵骁单膝下跪：“陛下……您确定要让「骨笛」扮演这个角色吗？”

　　“什么角色？”

　　“送死的角色。”

　　“你也听到了，是她自己同意的。”

　　皇帝的语气风轻云淡，似乎是露丝提尔自己请求的一样。这让灵骁有点恼火，但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哑口无言：“我也答应了她的条件。如果她是来派你追加条件的，尽快提，我会量力完成。况且他们既然答应加入天降之剑，就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他们已经不是「猎人」了，收编进入天降之剑，他们就是天降之剑的「军人」。”

　　“……”

　　“你如果不是我姐姐的儿子，我已经把你拉下去砍了，回去吧。”

　　灵骁仍在原地一动不动，然而皇帝并没有心情和他耗，起身离开了皇座。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灵骁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