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前夜

　　我的名字是亚当斯·洛塔，后面的穿着铁甲追着我的是这座城市的巡逻队。我非常清楚他为什么追我，因为我手上刚刚抢来的包。

　　为了躲避他们，我不断翻过矮墙、桌椅、箱子、栅栏……回头看向他们时，他们已经被我远远甩在了后面。就在我内心庆幸时，转脸一记闷拳打在我的脸上，打的我晕头转向倒地不起。我能感受到双臂被拽到身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把我的手固定在身后——当然，我都习惯了，因为这是我度过冬天唯一的办法。

　　在被送到监狱的路上，我在满是灰尘和干草的马车上遇到了他：托马斯·劳伦斯。我没有血亲，但是短短半个小时的闲聊，我感觉他就像是我的亲生兄弟一样。我们的遭遇很像，都是不得不进监狱来度过寒冬。

　　没什么大不了的，监狱的棉被让我感到满足。

　　冬天和刑期一起过去了，我居然又遇到了他！他似乎对我也很感兴趣。作为两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不干出一番事业，真的很难说的过去！

　　我们不再过那种生活了，我们两个合力开了一家餐厅，主打家常小菜。开业半年，生意和口碑都很好。那年夏天，帝国遭到邻国联盟的集体讨伐，不得不征兵。年仅14岁的帝国二公主竟然身披金甲上阵。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托马斯心有灵犀，当即将餐厅关门，将家产全部捐献，报名参军！

　　这才对嘛！我就是我们该干的事！他如此说道。

　　二公主还是孩子，但是比谁都勇猛，比谁都聪明——她的计谋让我们轻而易举破了敌人的包围网。那时，我和托马斯就在公主身边，奋力杀敌。

　　我是他的后盾，他亦是我的后盾！我们穿梭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之中，立下赫赫战功！

　　战争打了三年，我们得胜而归。听说联军的领导人向皇帝下跪请求宽恕，并且接受帝国的一切条件。我和托马斯十分自豪。战后，我们和其他士兵居然得到了皇帝的接见！

　　时间一晃而过，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是帝都外墙的城防官之一，而他是我的副手——但实际上，我和他从来不分彼此。

　　“亚当斯。”他指关节上的老茧敲着门板，“城下巡逻的时间到了。”

　　我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将配剑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帮我把我的头盔和剑带下去，我去上个厕所。”

　　“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懒人……多……”

　　“去你的！”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不多时，我和他便来到了城下。看着后面拿着火把的年轻小伙子们，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托马斯年轻时候的样子——自己通过膝盖的疼痛来判断节气是什么时候了？也许该退休了吧……

　　正好，退休过后可以料理我的儿子和他女儿的婚事了。

　　“长官好！”小队长将脚后跟并在一起，发出“嗒”的碰撞声，“巡逻二队集合完毕，可执行巡逻任务！”

　　“嗯，出发！”

　　作为城防官，其实待在城墙上的办公室就行。不过我和托马斯就是这么过来的，不和士兵一起，总感觉过意不去。

　　帝都外墙不远处就是巡逻的小道，只要在塞莱纳荒原边上走上两个小时就差不多。

　　“月亮真大。”我说道。

　　托马斯念叨着：“在这片星空下……”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祷告呢？真是个虔诚的家伙。我说你啊，是不是越老越迷信这个了？”

　　“那倒不是。”托马斯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扭在一起，像古代的文字一样。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和他一样，头发已经白了很多了。

　　“你还记得繁花森林战役吗？我一边向逻辑神祷告，一边把你从死人堆里拽出来。”“我就说你那个时候咋一直在嘀咕东西，原来是这样。”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下已经快看不清帝都了。于是我说道：“可以回去了。”

　　“嗯，我们回……呃！！”

　　“托马斯！”

　　正当我们打算回去时，托马斯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等我看向他时，一支箭已经从他的后颈扎了进去，竟贯穿了他的脖子！

　　我慌忙抽剑，转身，接下来的场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绝望的——漆黑的夜晚，荒原起伏的丘地轮廓上，出现了成千上万双散发猩红光芒的眼眸，似乎他们口中吐出的热气，变成了笼罩荒原的死亡雾气……

　　“咻，砰——！”

　　塞莱纳荒原上空，绽放苦力怕头颅形状的红色烟花！

　　“最高警戒！最高警戒！！”城墙上沸腾了起来。靠城墙驻扎的兵营灯火通明，无数纵队有条不紊的跑步行动。城墙之上，那只巨钟缓缓被摇动，响声随即覆盖帝都！

　　逻辑广场上，逻辑神雕像的双眼映着火光。

　　“出事了？！”

　　帝都居民慌忙的跑到街道上。一位身材健壮，身披重甲的人骑着高大的黑色马驹：“伟大的帝国人民！不要惊慌！速速退到第二道城墙后面！！那里有为作战搭建的地下居民设施！”

　　正在指挥人民撤离时，一个士兵跑到他的旁边：“赛博将军！敌人已经逼近第一道城墙了！”

　　“让城墙上的士兵不惜一切代价死守，把城门的岩浆幕布系统打开！不要让敌人奇袭破城！为人民向第二城墙撤离争取时间！”

　　“是！”

　　就在命令下达不到几分钟，城墙之上已经是箭矢夹杂火焰弹齐发。发射器在红石脉冲的刺激下毫不吝惜的吐着火舌。城下的敌人似乎没有准备攻城器具，护城河很好的拦住了他们，城墙上的火力点将他们一个个打入护城河，被激流冲走。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用肉身搭建浮桥！！”

　　城墙的士兵看傻了，城下的敌人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挂在岸边，然后用躯体搭成前进的桥！

　　“快！火力集中到城门！！他们没有准备上城墙的工具！”城防官大声指挥着，即便发射器弓箭告罄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士兵仍然接到了命令统一集火。

　　天空中出现一大团绿点，俯冲向毫无防备的城防军！

　　“空中打击注意！有幻翼！”

　　“从城门开始数，排偶数位置的发射器攻击幻翼！其他的继续集火城门和浮桥！”

　　城防官一边拿着铁剑与俯冲而下的幻翼搏斗一边发布指令。城墙在遭遇空中袭击后第一时间组织了有效反击，幻翼的攻势竟突然之间减缓不少。

　　“攻击苦力怕！不要让苦力怕靠近城墙！！”

　　以三个盾牌手掩护一个弓箭手为一个作战单位，守军开始用火矢附魔的弓箭对苦力怕进行精准打击，中箭的苦力怕随即在下面爆炸，造成杀伤。但是也有得手的——苦力怕在掩护下被送到墙边连续轰炸，在城墙上炸出密密麻麻的洞。

　　那些洞里居然喷射出滚烫的岩浆，一瞬间点亮了城墙之下！

　　“都是僵尸和骷髅之类的怪物！”

　　“什么？！”城防官震惊了一下，“开尔斯！你速速去向帝都内部汇报！！”

　　“是！”

　　墙体里不断涌出的岩浆一时间打断了怪物的攻势——帝都外墙设计十分特殊，总体十分坚固，但是有部分是故意设计脆弱——墙体内部藏着不断涌动的岩浆，是防守的隐藏底牌，在对方试图轰炸城墙时，里面的岩浆会给他们一个大教训！

　　“断桥！”

　　城防官铁剑一挥，发射器集中火力射向护城河上的僵尸浮桥。因为岩浆幕布系统，目前城下已经无威胁。

　　在看到怪物进攻迟滞和大体数量后，城防官只将铁盔往头上一扣：“杀出去，反击！禁军随我出城拼杀！”

　　城墙的钢铁巨门，同时又是吊桥迅速放下，城防官率领一众骑兵冲杀出城，与剩下的怪物颤斗在一起。嘶吼喊杀声，一直持续到东方日出……

　　安布卡八世一夜没有合眼，众将军齐聚王座之间。

　　“陛下，据法师通过魔法地图传来的消息，塞莱纳荒原还有着相当数量的怪物……他们就好像是从地底源源不断冒出来的一样，突然之间就……”

　　“是突然出现，还是你们以前根本就没查过莱塞纳荒原！？”

　　安布卡八世一声怒喝，方才汇报的将军低下头——他可能觉得还不够，又跪了下去。

　　“赛博将军呢？”

　　“赛博将军还在安顿撤到第二城墙后的平民。”

　　“你们看看赛博将军！战争之钟一响，就立马组织起一切，你们呢？”

　　“回陛下，事发突然……”

　　“难不成你指望怪物在进攻前和你说一声？”安布卡八世站了起来，走下皇座：“连人类战争有的都不会通知，你们指望怪物发消息？一群酒囊饭袋，你昨天晚上是和士兵赌钱？你昨天晚上在酒楼喝醉了吧，一身酒气……还有你，你昨天晚上和哪个小姐风花雪月？一把年纪了，也不看看自己还能活几年！”

　　面对皇帝的训斥，平日几个嚣张跋扈的大将军跪在地上，此刻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滚！给寡人绕着第二城墙跑一圈！敢中途歇脚的直接拉去砍头！滚！”

　　这些将军仿佛得到了免死金牌，一个个叩头谢恩，头也不敢抬的离开了王座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