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晨星之下

　　麦普从内旋梯登上城墙，双手合握着一只白鸽，小心翼翼。

　　这鸽子是前些天在城垛上发现的，它的一侧翅膀受了伤，羽毛被鲜血晕开一片，呼扇着翅膀挣扎，只能在地面上一蹦一蹦的。

　　那天他第一天来军队，从村子老家来到这之前只是听说过的皇城。登上城垛的时候，发现了这只鸽子。

　　这种纯白色的鸽子象征好运。

　　他迷信地觉得这是一种预兆，便将它救了起来，包扎好它翅膀上的伤口。它恢复得很快，几天时间就痊愈了，真是充满生机的小家伙。

　　“飞吧。”他张开双手，鸽子扇扇翅膀，似乎还不太适应痊愈的双翼，尝试了几下之后，终于腾空飞起。

　　白鸽在麦普头顶盘旋了几圈，似乎是在表示感激，久久不去。

　　麦普挥舞着手臂，驱赶那只留恋的白鸽。

　　“飞吧，飞吧！离开这里。活下去！”他大声喊，看见它终于高高地翱翔在空，他微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今天的加餐。”他听见里奥的声音。后者撇撇嘴，有点遗憾地说道。

　　今天轮到他执勤。

　　“这不是餐食，是一个生命。”麦普咧嘴一笑，“快到午餐时间了吗？”

　　“差不多，大概一个钟头。”里奥想了想说道，“执勤的时候，对时间永远是最敏锐的。”

　　“不差这一点，老兄，每天都有补给运进城。”麦普趴在城垛上，看着下面涌进城内的车队，成箱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入城内。

　　要想准备好一场战争，他们需要更多。

　　“可是我们只有黑面包，每天都一样。好东西永远属于当官的。”

　　“虽然我只吃了几天，但是已经腻了。”麦普点点头承认。

　　好脾气的麦普。

　　里奥在心里叹气道。

　　他是个出色的农夫，宽厚，和善，又游手好闲。但是当兵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他是个每天培育生命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来从事破坏的职业，是完全陌生的。

　　里奥看得出来。不过他自己身为战士，却早已疲惫——

　　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他们不是在争取胜利，不是在为和平而战，只是为了死得体面一点，是英勇牺牲，而不是苟且，然后平庸终老。

　　城门那边又响起阵阵叮叮当当的施工声。

　　“他们又开始了。”里奥抱怨道，“自从那个叫白暗的家伙来过，他们就没有消停过。除了吃饭的时候，但他们的伙食好像比我们好，每次都是他们先吃，剩下的才分发给我们。”

　　麦普顺着声音望去，城门处的高墙上已经架起脚手架，不断有工人爬上爬下。

　　“他们在干嘛？”

　　“修城墙。”里奥没什么精神地说道，“不过，什么样子的墙能挡住二十万军队？当官的就是喜欢出尔反尔。城墙建了改，改了建，已经是第三次了。也许明天notch大人就会派人议和，仗也不用再打，你也可以回家种庄稼。”

　　“那可正好。”麦普说，“我的靴子很不舒服，一点也不舒服，它太小了，我的脚挤得难受。”

　　“都一样。”里奥很有同感地说道，他背靠城垛，脱下军靴，展示了一下塞在里面的纸团，“我的太大了，只能这样凑合。或许你可以试试我的？”

　　“这是违反命令的，伙计。”麦普小心翼翼地说道，“交换装备是德瑟大人明令禁止的。”

　　“让他的规定见鬼去吧！”里奥把军靴丢给麦普，“德瑟不过是个没本事的懦夫、软蛋，这是全军队都知道的事情！追随他倒不如追随那个源极。”

　　“你说那个僵尸？”麦普掏出里面的纸团，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换上了新战靴。

　　“还是有点小，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试试我的。”

　　“当然是那个家伙。这两天军营里都在议论他。”里奥一边换靴子一边说道。

　　“喂喂喂！在干什么？里奥！执勤的时候谁允许你们闲聊！”冷冷的命令声从更高处的塔楼传出，塔楼的箭孔里，两个人看见德瑟铁着的一张脸。

　　“德瑟大人。”里奥谦卑地颔首说道，嘴巴里嘀咕着什么。

　　“那……我先走了，里奥队长！”麦普见形式不妙，立刻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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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奥所带领的灵骁战队，本有百人之数，但仅仅开战三天，队员便锐减近半。

　　战斗一天接着一天，血腥的时光似乎永远没有止境。

　　里奥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拜那传奇法师所赐，银龙会的夜袭被数次粉碎之后，他才能勉强在晚上好好休息。

　　可他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按理说他连续作战了一周，也应该习惯了才对。

　　他走上皇城的城墙，视线前方的那道外墙，已经落入了银龙会的手中。

　　他还记得撤退那晚，白袍魔法师给银龙会准备了一份大礼，士兵们振奋地就像过年。

　　“里奥？”是麦普的声音，“怎么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平时都是被号角拖着起床。”

　　“最近两天休息的太‘好’了。你呢？老兄。”

　　“自从银龙会不再夜袭之后，我感觉精神都恢复过来了。”麦普说，“现在打仗也和种地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哈哈哈，”里奥笑了起来，“我没种过地，一到年纪就来参军了，还记得那时候，军人的工作甚至比公务员还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麦普抬手向东方的夜空指去，日出之处，有一颗亮眼的星星闪耀着。

　　“那颗叫做‘启明星’，是日出之前能看到的最明亮的星。”麦普说，“就像我们现在一样，闪耀在日出之前。”

　　“你不会真信了白暗那套说辞吧，那家伙总是善于演讲。”里奥耸耸肩。

　　麦普只是笑笑：“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战争早点结束，回家照顾庄稼。”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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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的战斗格外惨烈，银龙会的攻势愈发猛烈。新兵与炮灰在第一周消耗殆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将会越来越强大。

　　银龙会人一次次冲破他们的防线，企图与他们身后弓箭手同归于尽。

　　“保护弓箭手！”

　　里奥大声下令，灵骁战队的队员大吼一声，纷纷扑了上去。他们所在的双手剑士营，拥有最精良的武器，是消灭敌军的主力。

　　“那边还有个缺口！”

　　无人防守的攻城梯正不断有敌人爬上来，麦普正要动身去迎敌，面前的一个卫道士，却拦在他的面前。

　　“我来！”里奥箭步冲去，抓住梯子想要将其掀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因为城下不知有多少虎视眈眈的弓箭手与掠夺者——

　　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噗！”

　　一直羽箭射穿了他的胸口，尖锐的痛感瞬间弥散开来，可恶……

　　“去死吧！”

　　里奥的身形顿了顿，体内最后一丝肾上腺素驱使他猛冲而去，梯子被轰然拉倒，正在爬梯子的十多个银龙会人直接摔下城去，粉身碎骨。

　　“里奥！”

　　麦普在队友的帮助下围杀了卫道士，便迅速跑向里奥。

　　“咳，”里奥身形摇晃，仰倒在地，“要……活下去……我先走一步……”

　　「这些英勇都如同他们的生命般随风而逝，但他们将成为自己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