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存在的战争

　　（一）

　　少年手持单手剑，厚厚的皮靴踩在干燥而又炽热的赤红色炎块上。他的面容十分年轻，还带着几分青春的气色，可他的表情却又是那么的冰冷绝情，与周围这炎热而干燥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没有持剑的另一只手，抚摸在一个黑色的门框上，黑色的门框光滑的像是黑色的琉璃，手透过这门框还能感受到一丝丝温凉。

　　面对着镶嵌在门框中的那个魔幻之门，双眼古朴无波，不悲不喜。

　　将手中的剑向后用力一甩，剑锋刺入一旁的一个腐烂的头颅，让整个剑身穿过头颅，并刺入大地。

　　少年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正跪在地上、双膝红肿、双手被绳索所束缚着的少女。少女用那对充满怨毒之色的血红色双瞳死死的盯着少年，洁白的银牙和娇小的身躯也在不断颤抖着。

　　深红色的城墙，翻腾的岩浆；昏暗的地狱之下，燃烧着的战火正在熊熊地吞噬着战败者的尸体。

　　“恨吗。”少年缓步走到少女面前，微微弯下身子，轻轻的说道。虽然声音缓慢、柔和，但听在少女的耳中，却像是最为无耻的嘲弄。

　　少年没有理会少女颤抖的更加剧烈的身体，手臂抬起，食指指向那扇奇异的黑框紫面大门。

　　“这道门，是我们与你们立场的界限。”少年冷声说道，“既然你们打开了它，跨过了它，将纷争、混乱与死亡带往我们的领土——那么，就像这样，用你们的一切，去偿还吧。”

　　（二）

　　十几年前，人类的许多城市中，都突兀的出现了数个高大的黑色门框，随后一道响雷劈在门上——然后，紫色大门开启，一只只可怕的怪物都从这个大门中钻出来。

　　金剑，火球；熔岩，烈火。每一座出现了传送门的城市中安居乐业的人们，都近乎被屠戮殆尽。

　　安详的城市，变为了活生生的炼狱，再也不能为人类所居住。

　　十几年后，虽然城市被夺回，但依旧人不愿意居住在那里——只因为那数面黑色的门框，那是人类近十几年来，记忆中最不可磨灭的恐惧。

　　不过，就算人们不愿意接触这一份恐惧——它依旧会到来。

　　传送门，又一次出现了。与上一次不同，这次的传送门，覆盖了整个大陆。

　　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人类的城市中，但是，人类与下界生物的战争，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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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谁又会想到，会有人主动前往那些怪物的世界呢。

　　那是一个神秘的少年，少年除了身负一把利可断钢的亮银单手剑外，别无所有。

　　不过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一无所有，只身去到军队之中，想要挑选最强壮最勇敢的战士去征讨那令世人胆寒的地狱。

　　少年脸上的稚气好像都未曾散去过一丝一毫，走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战士中，一米七的个子完全吸引不到这些壮实的士兵的注意力。可就是这样的他，真的就聚集起了这么一群最为勇敢的战士。

　　那个时候的他，骑在一匹颇为难看的灰色战马上，再加上他那不容易被目光所望见的瘦小身躯，却只用眼神和几句话语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都看见了那个少年眼中的光芒。那道光芒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会让所有的那些怪物，变得像曾经的他们一样——不，是更加害怕人类。

　　在这群勇敢的人中，少年并没有名字，或者说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他的名字，于是人们便很乐意的称呼他为：

　　“勇者”

　　人类的反攻，就是这般戏剧化的开端；勇者的起始，就像这样，如同一个不合情理的传说。

　　当他们都聚集到一个，由勇者制造的下界传送门前的时候，勇者用手一招，又是一道天雷劈过。

　　门，再一次打开了。

　　（三）

　　“这里就算是来到地狱了吗？果然名副其实啊，勇者大人！”站在勇者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很是兴奋的说道。

　　赤红色的岩块，干燥而又炽热，脚踩上去有一种松松脆脆的感觉；光线昏暗，光源只有那些燃不尽的火焰和岩浆海中不断流淌着的暗红岩流——哦，还有上方缓慢生长盘旋着的萤石，不过那个离他们太远，也很难形成有效的光亮。

　　这种环境下用肉眼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是非常困难的，他们只好点燃火把，跟随着勇者的脚步前进。

　　尽管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任何方向感，但是勇者走起路来好像没有任何一点彷徨的感觉，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勇敢的人，同样也是——他们只要知道，跟在勇者的身边就一定不会出错。

　　何况，看到勇者那完全不会迟疑的步伐，他们又何须害怕会被带偏方向呢。

　　不过，勇者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大家在此刻已经适应了些许黑暗，而且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稍微有些亮光的地方，但依旧很难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后面勇敢的人们都很紧张——是勇者出错了，还是出现了危险？

　　锃——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这一声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勇者的身影就瞬间到达了十数米以外的地方。

　　锵——剑劈出的声音，只出一声，可勇者前方的那块岩石却是碎成了数十块。

　　狱岩碎后，其遮挡的东西自然也就显现了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天花板上还有击溃萤石，让周围本来昏暗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后面的那些士兵也跟着跑到勇者的身边来，好奇地散开，想要看一看那个明亮空间里有什么东西。

　　令他们惊奇无比的是，在这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地狱里，竟会有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子。

　　少女是银白色的头发，双眼微闭；粉妆玉琢，皎若秋月。她看起来像是被突然袭来的勇者给吓到了，坐倒在地上，完全没有顾及到身上白色衣裙是否会沾染上灰烬。

　　“你们是谁？这里是在哪里？”女孩很是怯懦的向勇者发问。

　　勇者没有回答，而是提着剑慢慢走向女孩。

　　他完全不理会女孩那惊恐而又畏祛的眼神，伸出没有持剑的左手去抓住女孩子的右手。

　　勇者伸手的速度很快，女孩根本就不能够躲开右手，那只白湛的右手腕落到了勇者的手里。

　　“呜……你抓痛我了……”女孩很是弱气的说道，话语中还有着一丝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的意思。

　　拥有着如此气质的女孩子，显然和周围的这气氛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因此她此刻就算再如何清纯可爱，再怎么楚楚动人，勇者对待她的方式也不会有一丢丢的变化。

　　更何况勇者其实也知道些东西。

　　“下界有一种可以飞翔在空中，体型庞大，能够吐出威力巨大的火球的生物——恶魂。”勇者生硬的说道，“能够拟人化的恶魂，不只是我，这个世界上见过的人类也不多吧——”

　　话音刚落，女孩原本微垂的眼睛突然放大，璀璨的像红宝石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的眼睛此刻或许表达不出来，但脸上的惊诧是掩盖不住的——当然也不需要掩盖。

　　女孩的一只脚狠狠的踢向勇者的下身，这一脚非常的狠毒，完全是下意识想要摆脱勇者的束缚而做出的动作。

　　勇者皱了皱眉头，他没有选择用右手，而是松开了左手挡住了那条腿。

　　他本来可以一剑断掉那条腿的。

　　女孩借着这一挡起身后退数步，然后一个巨大的火球遮挡住勇者看向女孩的视野。

　　火球在勇者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是火球本身变大了，而是它离勇者越来越近了。

　　女孩没有犹豫，继续往后跑。

　　女孩背后没有眼睛，当然不知道——她的火球此刻已经被分解成了无数片火苗，被勇者的剑。

　　因此，她也完全想不明白，此刻那只搭在她右肩上的手，和另一只抓住她左手的手，是哪里来的。

　　她又一次被束缚住了。这一次，勇者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

　　（四）

　　“喂，人类，你们到下界是要做什么？！”

　　“……”勇者听到这句话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真的听不见女孩说话一般。

　　“喂喂，人类！人类！我在和你说话呢！”女孩有些生气的说道。

　　“……”勇者停下了脚步，半侧身子看向手被捆的牢实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在明眼人的眼中估计都能看出，这张空白脸的主人其实非常的不耐烦。

　　“你这个魔女，闭上你的嘴吧！”之前那个与勇者站的最近的小伙狠狠的说道，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可能是之前这个女孩企图对勇者大人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吧，“被我们俘虏了还废这么多话！还胆敢对勇者如此无礼！”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嘛。你看嘛，我现在被你们俘虏了，动都动不了，逃也逃不掉，所以——”

　　“俘虏，没有说话的权力。”勇者突然说道，这句话是女孩见到他以来，说出的第二句话。

　　“所以说，安静一会，自己看看我们要怎么做吧。”

　　这句话本身并不包含多大的力度，可听在女孩的耳朵里，却像是警告与恐吓。

　　“哈？这种时候，你们这些人类突然跑到下界来，肯定是要做些什么坏事吧！这种事情谁都猜的出来吧！

　　可就凭你们这点人能做些什么呢？”

　　女孩看起来有些气愤的说道，想要伸出她没有被绑住的腿去踢勇者。

　　勇者没有搭话，侧回身子，继续向前走。

　　那把造型奇异却又锋利无比的剑被他背在背上，让他的背影多了一丝沧桑和未知与神秘的感觉。

　　因为在旁人的眼中，此刻，他是勇者。

　　在一些将行之事未完成之前，他不想表露任何内心中的任何想法。

　　不然，他所做的，将会有很多变成毫无意义的东西。

　　所以，他现在正要去完成它。

　　（五）

　　勇者一行人在一个地方暂时驻扎。

　　“现在，召开攻城的具体作战会议。”勇者说道，然后转过头对着那个最近与他关系较近的小伙子：“加里，看住她，不要让她过来，也不要让她跑了。”

　　说罢，他领着其他人走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攻城？

　　女孩听到了，差点笑出来，然后想了想，又是一身冷汗。

　　女孩看向加里，说道：“你们……攻城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要攻打下界的城市。”加里说道。

　　“就你们？你们加起来有过四位数吗？”女孩难以置信的说道。

　　“嗯，我们相信勇者。”加里点点头。

　　“他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相信他，让你们去做这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你不需要知道。”加里摆摆手。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加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相信勇者。

　　他只记得，当初仅仅只是看到了勇者那双眼睛，突然内心中那种蓬勃的热血和正义就好像要涌出来了一般。

　　“这算什么，他对你们用了催眠术？！”

　　“这些都与你无关吧？”

　　他们在这里呆了很久，然后突然听见勇者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他们感到有些奇怪，之前一直都很安静的，怎么大家都惊讶的叫了出来。

　　回来后，大家都很安静的整理了些东西，而其中一部分人出去了。

　　接着，勇者又把加里叫了出去。

　　然后，女孩又听见加里的一声惊呼。

　　回来后，加里好像也不太想与女孩对话，见到她也扭头就走。

　　“你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女孩对勇者问道，她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不安。

　　“让你们，认清一点东西。”勇者说道，“迈过这条界限，就要付出代价——你很快就知道了。”

　　（六）

　　“喂，就这么点人就想攻下我们下界的一座城池吗！”女孩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别太天真了！”

　　勇者不答。

　　站在那座庞大的城市周围的一个隐蔽地点，勇者一行准备攻城。

　　加里将手探到脑额，四处张望：“好厉害，勇者，没想到这是真的——在这种地方也能造出城市来！”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会付出代价的！”

　　“……”

　　勇者不生气，不代表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不会生气，更别说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加里了。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忍着，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攻城的关键时期。

　　“不用喊了。”勇者淡淡地说道，“你是想破坏我们的攻城，还是想要你的那些同胞能够救你？在你看来我们只有数百人，这点人数攻城完全不可能——其实你自己也没有发觉，你其实也心存一丝怀疑，怀疑我们能够成功破城，不然你还会这样大声喊吗？”

　　“你——”

　　“嘘——”勇者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这种语气又好像带了一点笑意，“该付出代价的，不是我们。”

　　“不自量力！”

　　勇者又不理会女孩的话了，只将目光看向下界生物的那高大的城门。

　　少女在他身后微微冷笑，她故意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为了让这个所谓的勇者放松警惕。

　　下界特有的下界要塞，居住着各种强大的怪物，凋零骷髅，烈焰人……每个下界城池的附近一般都会有这样几个地方，这些人类若真的想正面突破，那么，绝对是找死。

　　“准备了，进攻吧。”勇者的这一句不紧不慢的话语，让少女的心中一喜，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少女原本开始激动起来的心给瞬间泼上了一碗冰水。

　　轰！！！隐藏在地狱岩壁中的一个下界要塞突然爆炸了，灼热的岩粒跟随者这股热浪飘向空中，沉入岩浆里。

　　然后，城门口也随之爆炸，地狱砖石被炸成碎块，落入岩浆河中，溅起灼人的岩流。

　　勇者又稍稍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着的少女，并不打算做任何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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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最后那一个下界要塞的爆炸和最后一个恶魂的陨落完全破灭。

　　直到这个时候，女孩才明白，勇者口中所说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熊熊的地狱火，在他们的城市中燃烧；火药爆炸过后的硝烟味，还有他们下界子民尸体燃烧的焦臭味，在这种味道中呆了好几个小时的她到现在都没有适应，那股味道依旧是那么的浓重。

　　一个近万人的城镇，被几百个人类给攻破了；数千人之多的军队，被这些人类屠杀殆尽。

　　我们弱小吗？我们脆弱吗？

　　少女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只相信，下界的子民们，绝不弱小。

　　可是为什么输了呢？

　　“勇者大人，敌方所有可战士兵全部被消灭。”

　　“嗯。”

　　勇者表示知道了，那士兵随后又像勇者问道：“那么勇者，我们下一步应该要怎么做呢？”

　　勇者的眼睛缓缓的看过少女，然后闭眼。

　　“屠城。”

　　少女听到这两个字，立即从失魂落魄的状态转变为极为冲击的情绪。

　　她难以置信的大眼睛看着勇者，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

　　他——说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你已经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无辜的！”少女的声音在咆哮中渐渐嘶哑。

　　勇者的面色在少女的咆哮声中没有一丝波动。

　　他冷冷的说道：

　　“战争开启的那一刻后，就从来没有过输赢。”

　　他抚摸着那黑色的魔幻大门，然后将长剑刺入到一旁的一个腐烂的头颅中。

　　他走到女孩面前，轻轻弯下腰。

　　“恨吗？”

　　他说了这两个字，但好像还有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你们自找的。

　　此刻，这个人类的身影在恶魂少女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是恶魔。

　　“把她带出城去，带的越远越好。待会，再带回来。”

　　（七）

　　等到恶魂少女再一次带到那个大门面前时，周围已经被清扫的一干二净了，并驻扎起了营地。

　　她一路上看到的地面都比较干净，但是总是能看到一些暗红色的渍迹镶嵌在地面里

　　看来那些士兵也不太喜欢死物环绕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少女咬着嘴唇。

　　她被带到了营地的最中央，也就是地狱之门所在的地方。人类士兵在地狱是得不到补给的，因为他们也需要在这里获取物资，例如水、食物、火药、攻城器械等。

　　勇者就坐在旁边，看着那些士兵一个又一个路过他的面前。他们全程都不和勇者对话，不是不尊敬他，而是确实有着任务在身。

　　勇者看的发怔，看着那些不说话的人发怔。

　　少女也是不说话的人，但她突然好像从这个勇者身上看到一丝落寞，随后这丝落寞转瞬即逝。

　　“把她带到那边去吧，那边有休息的地方。”

　　“勇者这是要善待俘虏？”

　　“嗯。”勇者吭声道。

　　善待俘虏？少女嘴角一片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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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者睡在地上的地毯上，而少女则被扔在了行军床上。

　　勇者当然不是想对她做什么龌龊的事情。他貌似，只是不想睡床？

　　“你为什么把我带出城去？”少女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俘虏没有说话的权力，我没说，你就不要问我。”

　　“你在隐瞒什么吗？”

　　“不。”勇者翻过身转对着她，“只是觉得你在你被屠杀的族人面前会哭的要死要活，觉得烦而已。”

　　“你！”少女吼道：“你杀死这么多人都没点反应，却害怕我在族人面前哭喊会很烦人？！

　　这个城镇里的族人基本上都是无辜的！和曾经那次入侵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杀掉他们？

　　你就是个恶魔！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恶魔！”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屠城吗。”勇者看上去轻描带写的说道，“十几年前，我们的城市，也遭到过同样的待遇。

　　整整十三座城市，无一例外的，所有人，全部被杀死，血流满城。那个时候，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也没有对你们做过任何恶事——然后，他们都死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会还要说这个镇子里的人与那些侵略我们的人无关吧。”勇者继续说道，“你们都是下界生物，与我们对立，你觉得敌方部分个体与你们理念不同，我们就会放弃对那些人举起复仇之刀吗？不存在的，在战争中，很少存在个体，只有两方势力。除非，这些个体是一方的叛徒，或许这样，我们还会暂时不管他们吧。

　　何况，就算那些侵略过我们的下界生物被我们屠杀——你难道就不会这般诅咒于我了？”

　　“还有最后十二座城。”勇者最后说道，“睡吧，很快就结束了。”

　　勇者躺好，不再看少女的反应。

　　“勇者。”少女的声音颤抖着，“记住……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死你！”

　　勇者表情好像变了，但是旁人若揉揉眼再看，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哦。”勇者回道，“那我这条命，就等着你来收吧。”

　　听到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少女很失望。

　　他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愤怒。

　　无论是他杀人还是要被杀，他好像依旧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恶魂少女呆呆的说道，“为什么我们要分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都好好活着呢……父亲……”

　　勇者翻过身去，背对着少女。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岩浆咕噜冒泡的声音，还有少女啜泣的声音。

　　（八）

　　当他再一次踩在那些尸体上的时候，他还想刻意的扭一扭脚，让脚下的头颅踩的更加稀烂。

　　“够了！”少女咬牙切齿，“既然已经杀死他们了，那么就不要再侮辱他们了！”

　　“我只是想试一试而已。”勇者松开脚，然后停顿了很久，向是在想什么东西，又说：“我想知道，你们下界生物是不是没有大脑——不然怎么会蠢到不好好过日子，反而攻入主世界呢？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没脑子——你看，脑浆出来了。”

　　少女的大脑被气的晕眩，真的很想一团火球把这个人的脑袋轰烂。

　　“原来勇者大人也有这么恶趣味的时候啊……”一旁的士兵悄悄说道，“跟了他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这样过诶，甚至都不喜欢说话，怎么到地狱后就……”

　　不恶趣味？少女盯了一眼那个士兵，再看向勇者。

　　不过伪装的功夫不错罢了，现在不过是原形毕露罢了。

　　“好了，先把她带出城，再带回来。”勇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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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必要把她带出去那么远吧，在这里就够了。”一个士兵说道。

　　“对啊，待会也难得跑。”另一个士兵说道。

　　于是，他们就带着那个少女就坐在城外的不远处。

　　少女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岩浆泡咕噜咕噜，然后啪的炸开。重复。

　　旁边那两个士兵在聊天，聊的东西少女也不怎么感兴趣，即使她知道这些东西里可能会有什么情报。

　　就算有又怎么样？我又走不了。

　　少女想道。

　　虽然有这两种声音，但是少女总感觉周围的音效不太对。

　　虽然与以往一样，但是位置不一样。

　　恶魂的听力远优于一般人类，如今就在城池边上，她却感受不到城内的哀嚎，只是嘈杂。

　　为什么？无论哪种生物，被杀死之后都不应该是这种声音的啊？

　　过了很久，她又被押着回来。路上依旧是那个样子，满地的暗红色渍迹，却没有尸体。

　　她又一次问那两个士兵，她又一次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因为那种尸体太恶心了，勇者说要把主干道的尸体都清理掉。”

　　原本没觉得多有问题的回答，现在却觉得很弱智。或许是情绪所致，但只要冷静下来，情绪的冲动就会被冷却。

　　他是在装，是在掩盖什么。

　　如果是恶事，就算让我知道也无妨；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九）

　　还有一座城没有被攻略掉。

　　下一座城，就是王城。

　　少女已经接近麻木了，在帐中也不再哭泣或者说话，只是麻木的看着勇者。

　　勇者也不睡觉，只是这样坐着看着少女。

　　“你不睡觉吗？”勇者问道。

　　少女不回答。

　　“快睡吧。”勇者摇摇头。

　　少女依旧不为所动，但麻木的眼睛转向了勇者，渐渐有了一点高光。

　　“你应该还有事瞒着我。”少女说道，“你做的事情，有太多奇怪的举动了。”

　　勇者表情不变，也不说话，但尽管他的话不多，他很少在她面前暴露什么东西，她也感觉到了：每当他这样一动不动的时候，其实都是在刻意伪装。

　　“你多虑了。”勇者说道。

　　“告诉我，为什么每次攻城结束后都要把我带出城去，为什么我每次回来时路面这么干净？那些士兵既然杀的时候没有什么压力，那么也就根本不需要清扫路面。”

　　这些其实都是小孩子也能看出来的疑点，只不过之前仇恨灌心的少女压根就没有在意而已。

　　勇者没有解释，他甚至动都不动一下。不过少女知道，他只是没有办法解释：他只要开始找借口，或者挑开话题，就都有可能让他暴露内心真实所想。所以，他索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瞒着我什么？

　　少女本来从一开始就觉得他是个不会笑的恶人，是个冷面恶魔，但是一路上他各种各样的恶行似乎并不能塑造他在少女心中的可恶形象——因为漏洞太多了，理性的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刻意。

　　尽管他只是一味的尝试让她讨厌自己，但是做的太多，只会让她觉得他这层烂皮是假的。

　　他真的知道恶人是什么样子的吗？很多时候，冷静下来的她都感觉这个人笨拙的出奇。

　　勇者终于决定开口了，但并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我马上要进城了，那座城里，有你的父王。”

　　“我”，不是“我们”。

　　“进城”，而不是“攻城”。

　　而且，“父王”……

　　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勇者的身形突然一晃，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的后劲微微一痛，视线渐渐模糊。

　　“记住。”勇者说道，“杀死你父王的，只是我。”

　　你……不要……

　　在模糊的视线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