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神之涅槃

　　他步履蹒跚地穿过战场，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脚下好像行走在棉花构成的陆地上，软绵绵的。

　　震天的喊杀声依然在继续，好像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似的。另一支军队涌入街道，与城中的银龙会军团混战在一起。

　　是……是援军吗？

　　不过他无从去证实，现在自己这虚弱的模样，任谁看见都会大笑的吧？

　　他绕开战场，从破碎的房屋废墟间穿过。碎裂的瓦片，断木锋利的边沿，不时在他的衣袍上留下道道划痕。

　　其实，到底是他胜利了才对。只要在千灵那里得到医治，这段时间不去使用魔法，也无性命之忧。静养一阵子，就可以恢复了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做些什么，无非是像个老人那样，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长大成人的子女，现在的法罗德，已经不需要他来指手画脚了。

　　白暗自嘲地笑笑，往议会的方向走去——

　　体力终于还是到了极限，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

　　他慢慢倒在地上。

　　就算是战场最浓重的血腥和沙尘的气味，也掩盖不了那种幽香。记忆好像回到了停留在迷幻之森的时光。白暗勾起嘴角，但也没有力气笑了。

　　是紫倾。

　　她蹲下身，扶起他的身体。他的脖子就枕在她的臂弯里，忽然觉得这样倒是蛮舒服的。

　　“喂，”她不满地嘟起嘴，可是声音正心疼地颤抖着，“要找你这家伙，可真累人呢，所以别再离开我的身边了。”

　　他一笑，表情却没能舒缓开。

　　他想说话，可只是咳出几口鲜血。

　　伤得好重，怎么办怎么办？

　　紫倾紧紧咬着嘴唇：“白暗你不要死啊！不然我会把你的魔法道具都扔掉！”

　　“哈哈！咳……咳咳……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这样子……

　　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从精致的脸颊淌下，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湿湿的，就知道她哭了。

　　“别哭啊……我……我最怕女孩子哭了……”白暗说，声音很轻，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会好起来的。”紫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赶忙说道。

　　———

　　“紫倾，浅尘，送你们一个礼物。”

　　“这是……什么？”

　　“这是‘幸运图腾’，戴在身上会有好运哦。”

　　“这样的嘛……”

　　———

　　“幸运图腾”他再熟悉不过——就算再久远的记忆，也会在某个时间点上，被所触之景突然唤醒，穿越漫长的光景，飘然而至。

　　“喂……感觉，好点了吗？”她的嗓音有点哑。

　　“嗯，还好。”他说，“紫倾，你是特别的。”

　　隐隐感觉这句话里的认真感，紫倾盯着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发哪门子疯呢。

　　他只感觉到，him的力量，正在迅速占据他的整个意识——是作为「代价」的交换。越是消耗魔力，力量的渗透也就越快。

　　他也许有办法将其调和，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精神力施放魔法了的。

　　“你听说过herobrine的传说吗？”他又似乎不给她回答的时间，便继续说道——好吧，其实紫倾确实没听说过，“那是一个用生命，追求梦想的神啊。从创世之初就背负着这样的梦想与宿命。可是这样子的神，既然踏上命运之路，就不该有其他牵绊，也不该有自我。”

　　紫倾被他这个故事搞得一头雾水，可是却从他的言语间，听出些许的忧伤来。

　　“我一直觉得，我和他一样。不该有牵绊，不该把无辜的人拖入到自己受诅咒的梦想里。可是就算是世界上最擅长创造的神，却也逃不开自己的心。”

　　“紫倾，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他说，好像一句话抽干了身体全部的力气。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逐渐睁大，然后漂亮的双眼里，晃动着一层晶莹的泪光。

　　“白暗……紫倾也好喜欢你。虽然我不是人类，是怪物，但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啊。”

　　紫倾扑进他的怀里，他白色的软袍不再是讲究、干净的模样了，而是挂着血污和汗渍，又有些破破烂烂的，可却无比舒服。

　　“所以……”他吞了吞口水，“所以对不起啊，就算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心，创世神，终究也逃不开受诅咒的命运。”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她扑倒他，吻住他的嘴唇。

　　白暗的身体被这个吻舒缓下来，一切都好像被打断了，然后，魔力在他的体内汹涌起来——

　　元素魔法之中，最迷人，也是最神秘的时光魔法。

　　时间被悄然定格。

　　空中的沙尘，紫倾睫毛间洒落的碎泪，战士相搏，从利刃撕开的创口里飞溅出的鲜血，都诡异地停在了半空。

　　他没想到，自己会招架不住而心软。

　　——“嘿，如果真的要死了的话，死之前把这些魔法道具都送给你。”

　　——“呜呜，我不要……”

　　记忆把心房缠住，突然地，绞痛了一下。这份感情，他所给她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到此为止了么？

　　真是不甘心啊。

　　在这之前，他大概知悉了him是如何隐藏茗雨的记忆的。

　　空间元素与创世之力融合升华，就会产生太初的力量——时间。凭借着不死图腾带回的精神力，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撤开唇，手掌抚摸着时间定格里，紫倾白嫩的脸颊，还有泪珠冰冰凉凉的触觉。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冒险吧。

　　白暗叹了口气。

　　him的力量没有主动侵吞他的意识，只是他十九年的精神力，在him数千甚至万年的洪流中不值一提。

　　他只是在这急流中企图保护自我罢了。

　　灵力在白袍魔法师的身体前方，凝作一座时钟，魔光在他手中闪耀，于是静止的日月星辰，开始迅速逆行旋转。他的身子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与摇晃，可是，他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这个咒术。

　　力量的压迫开始消散，他的精神力逆时间而上，寻求本源。

　　他甚至为此准备了后手。若是失败，所有人的记忆都将回到尚未结识他的方向，虽然不是真正的消除记忆，但也无人会探究到记忆瀑布的上游，那之后，世界上只有him，从无白暗。

　　魔力时钟在咔哒的齿轮声里停止，然后噗的一声，消失不见。

　　时间恢复流逝，他呛咳着，血大口大口地吐出来。

　　将自己的意识与元初的him力量融合，这种事也就只有传奇法师做的出来。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他看见紫倾跪坐在自己的旁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前，他分明看到，紫倾迷迷蒙蒙的大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