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世事无常

　　“哥哥，你瘦了好多。”

　　贝内特看着消瘦的灵骁，不禁感觉心如刀割。当初国师西普帮助灵骁学习魔法、淬炼体魄的时候，他经常被打的浑身鲜血，筋骨剥离，但那时贝内特一见到灵骁熠熠生辉的双眼，就没那么痛苦。如今灵骁依然是那么温柔平静的眼神，但却失去了以前的“澄澈”。

　　灵骁摸了摸她的头：“故事很短，又有点长，有时间再和你说吧。”“嗯。”

　　贝内特将身后背着的包交给了灵骁的一个蒙面扈从，抱着灵骁的胳膊走回治安官府邸。如今灵骁走在大街上，向他问好的普通民众越来越多，可见他在斯尔坦受爱戴的程度。

　　毕竟一个年轻人，放着大好年华不去享受，反而来到这片无法之地，一个人劳心劳力地治理法度。光是有这份心就很可贵了，更何况他功劳显赫，治理有方。

　　据说那些有幸见过灵骁初来乍到样子的人看到如今的治安官，很难和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家伙联系到一起。

　　“你也不小了，还抱着我胳膊做什么？”灵骁打趣道，“万一被别人乱传，说我包养小老婆怎么办？”

　　“做哥哥的老婆怎么了嘛，我就觉得嫂嫂很幸福。”贝内特撇撇嘴，“那你背我？”

　　她不是不知道灵骁现在身体很差，只是想让灵骁开朗一点。按照灵骁的性子，这时候应该一把背起自己，转一圈之后再放下。小时候，贝内特有一段时间住在小镇里，他经常带着贝内特这么玩。

　　灵骁苦笑：“饶了我吧，我现在连帮你背个包都做不到。”

　　回到了府邸，贝内特给灵骁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灵骁没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愁眉不展的贝内特：“怎么样，我还能活多久？”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贝内特嗔怪道，显然她对灵骁这句话有些生气。灵骁习惯性的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她走到灵骁身边：“严重程度有点超过我的想象了。来的路上，我有想过可能很严重，但没想过这么严重。先不说你的身体如何，如今有几缕蕴含十足杀意的灵力躲藏在你的全身脉络之中，就好像土匪一样占山为王。路过的灵力都会被堵塞，然后慢慢消散，无法自行治疗身体。”

　　“那我的身体呢？”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应该是国师大人的功劳，使你的体魄更加坚韧，所以遭遇这么严重的伤势依旧能如此行动。换做普通人，亦或者是一年前的你……”

　　“就死了，对吧？”灵骁轻轻拍了拍沙发，“这是好事，说明我变强了不少。”

　　贝内特眼眶里噙着眼泪，没理睬灵骁的玩笑话：“还有你的背伤，应该是很早以前留下的旧疾，大概无法恢复了，而且还有严重复发的可能性。”

　　“我去，还有这回事呢？”灵骁挠了挠下巴，“没想到当年挨的那一剑，后遗症这么大。”

　　当初在森林之中与斯科特一起狩猎的那个灾厄队长，曾经一剑砍在灵骁后背。本以为早已痊愈，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病根。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贝内特问道，她两眼通红，甚至想到了对王国发动战争。灵骁摆摆手，尸壳老二搬来一个板凳放在灵骁旁边，他示意贝内特坐下。

　　灵骁收起了故作轻松的姿态，变得沉稳起来：“妹妹，不用担心我。还记得以前，你和我读过的那本书吗？就是那个主角走遍天下，最终打败坏人的故事。”

　　“叫《勇者传说》，我还记得。”贝内特抽噎着，两手抓住灵骁的一只手。

　　“嗯嗯。”灵骁点点头，“那个时候我们兴致勃勃的讨论，书中这个是好人，这个是坏人。可是这些天，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其实在书里，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书里面的世界其实很复杂。现实也是如此，正因为我想着接受世界的复杂，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

　　“就不能别这么折磨自己吗？”贝内特嘟起嘴唇，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哪成想灵骁刮了一下贝内特的鼻梁：“挎着脸可不好看喔，我的妹妹还是笑起来才好看。”

　　“哼。”贝内特一扭头就走了，不过也没到哪去，只不过是翻起了自己的大包：“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这就给你治疗，然后再配些药。”

　　灵骁看着她翻找东西，时不时挠挠头的背影，欣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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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虏伯嘴里叼着一根烟，身后跟着面前终于能下床走路的克雷特。克雷特抱着一坛酒，一脸愁容：“哥，咱这是去哪？”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克虏伯一脸平静，“如今卡罗不在，治安官上任之后家族的事物又有点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布朗家族，其实并不算多大。但是靠着不少强大的家族供职者，拿着布朗家族的钱，给布朗家族打工，这才牢牢控制住了奴隶生意。今天是照例给供职们发工资的日子，所有人齐聚布朗家族的议事厅。

　　议事厅不是很大，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围坐在桌边的人都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上面用红线绣着布朗家族的族徽。见到克虏伯带着克雷特姗姗来迟，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那该死的治安官虽然让家族生意做不下去，但大家伙的供奉钱可不能少了啊！克虏伯，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不能用这个理由就削减我们该得的。”

　　克虏伯微笑道：“那是自然。”随后用胳膊肘顶了顶克雷特：“等什么呢，还不给叔叔们倒酒。”

　　“哦？今天不喝茶，怎么喝酒了？”

　　“就是，难道是家族那些专门招待哥几个的茶叶都买不起了？”

　　“叔叔们说笑了。”克虏伯走到自己的主位上，看着克雷特给所有人倒满了酒。他拍拍手，就有人搬着几大箱钻石币与几箱绿宝石币，推在了圆桌之上。

　　见到所有箱子被搬上桌，克虏伯突然举杯站了起来。他的双目炯炯有神，有如刀光。这是即将杀伐的眼神，也是做出重大决定的眼神。

　　“各位，”克虏伯心平气和地说道，“桌上的钱，是布朗家族现在能拿出的所有自由财产。因为那个灵骁，我们的家族已经失去了赚钱的路子，早晚会破灭。念在诸位为我布朗家族辛苦效力几十年，我把这些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大家拿到钱后，留在斯尔坦也好，离开西大陆也罢，布朗家族就不复存在了。”

　　听完克虏伯的话，坐在桌边的黑袍人们居然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屏气凝神地看着克虏伯。

　　见所有人不说话，克虏伯又说：“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我父亲以前的部下。我知道，各位叔叔其实一直看不起我这个年轻的家主。但无论如何，我始终敬重你们所有人。”

　　突然有人说道：“克虏伯，你想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直说就是。”

　　其余人都附和。

　　见时机成熟，克虏伯点点头。突然他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看上去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他说道：“那该死的灵骁·卡斯特！他把所有家族的生意都揽到自己手里，扒我们的皮，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尤其是我布朗家族，深受其毒害！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斯尔坦！是我们的钱包！！是我们世世代代的地盘！他灵骁，区区一个外乡人！不过是杀了巴斯特沙漠的一个大祭司，怎么敢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似乎是被克虏伯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撼，这些为布朗家族卖命几十年了的家伙们居然也感到些许愤怒。对啊，灵骁·卡斯特一介外乡人，凭什么能骑在自己头顶？我布朗家族虽然不大，但能在斯尔坦有一席之地，靠的是什么？——

　　“我之前在酒馆遇见了他。与那大祭司一战，他早已伤及根本，外强中干而已！！”克虏伯高举酒杯，“我克虏伯·布朗，以布朗之姓！我在这里邀请所有人，与我一起，宰了那个王八蛋治安官！！不愿去的，现在可以拿走桌上的钱，拿多少是多少。想要与我克虏伯统治斯尔坦，赚更多钱的，就和我一起杀了灵骁！！”

　　“对！宰了他，赚大钱！！”

　　“杀了灵骁！！”

　　“干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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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下杯中酒，杀了灵骁，我们就是斯尔坦名副其实的皇帝！”克虏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重重摔在地上！所有人起身，像克虏伯一样将酒喝下，摔杯在地！！

　　见所有人都慷慨激昂，克虏伯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各位可以去死了。”

　　“什……”

　　突然，喝下酒的人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万虫啃食。有人从袖中掏出魔法卷轴想要离开，结果灵力被议事厅的法阵死死压制，无法使用。

　　靠近门的人摔出座位，想从门口爬出去。就在那人快要出去时，一只白色的靴子踩在他的面前。门口进来的人猛地一踢，将那人鼻梁踢的粉碎，飞跃了半个圆桌，摔在了钱堆里，居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克虏伯一脸平静，旁边的克雷特满头冷汗，目瞪口呆。克虏伯拍了拍他的脸，沿着桌子走向门口。在场的众人没有不想杀了克虏伯的，只不过那杯酒中的剧毒已经快要杀死他们，自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门口的白衣男子笑容玩味的看着克虏伯：“刚才的演讲说的真好啊。诶，我说，你是不是在工作里参杂了不少个人情感？听你这么骂我，我都想回去自己给自己一巴掌了。”

　　“治安官大人说笑了。”克虏伯望了一眼议事厅内，所有人都趴在桌上或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灵骁穿着那件白色战衣，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他一手挠着下巴，一手轻轻挥动。之前搬箱子进入房间内的仆人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城防军的制式铠甲。很快，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都被逮捕，押送了出去。

　　“大义灭亲，做的还这么果断。我真害怕哪一天，也被你卖了。”灵骁停步在克虏伯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目光如刀刃的年轻人：“你会吗？”

　　克虏伯轻声答道：“不会。”

　　灵骁摇摇头：“我不会听进去的，因为你是个骗子。”

　　“我也喝下了毒酒，不是吗？”

　　“有道理。”灵骁扯扯嘴角，“那干脆就别提前喝解药了，死了拉倒，不也挺好的吗？”

　　这回克虏伯没有说话。灵骁顿感无趣，双手负后离开了，嘴里还嘀咕着：“她也来西大陆了？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议事厅里，只剩下了克虏伯和克雷特兄弟两人。

　　“……哥？”“唉。”

　　克虏伯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你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太多不可饶恕的坏事，顶多是跋扈张扬了些。万幸，万幸……”

　　“哥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不是人了，我和「布朗」这个姓，早就是鬼了。”克虏伯摆摆手，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