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辩题(已修改)
“课代表下午来我办公室拿作业,下课。”
下课铃响后三分钟,数学老师讲完最后一道大题,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抱起教案宣布下课。教室里顿时嘈杂了起来,桌椅碰撞的声音,交谈声,脚步声乱成一团,搅得人耳膜发胀。睡了一整节课的我揉揉惺忪的双眼,双臂举起,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不上进啊你……”
秦钰安“啪”地合上被红笔和黑笔勾画得密密麻麻的灰色错题本,翘着二郎腿看向我。
“我听数学课犯困,不能强求的——除非我后面的课也不想听了。”
出于对老师的尊重,我在高二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尝试过尽力去听数学课,但自从我发现数学课给我带来的疲惫感会影响我听后面的课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听。数学是一门相当极端的学科,会的如鱼得水,不会的举步维艰。而我显然是后者。
“好好好……”秦钰安一脸无奈,我报之以微笑。就像他不理解我是怎么把英语学到年级前三十名一样,我也完全不明白他的数学为什么可以学到班级第一——顺带一提,他上英语课睡觉的功力,跟我补数学觉的本事不相上下。
“这边,这边!”
脱离了数学课的苦海后,上午的时间变得相当迅速。“三、二、一”我掐着表,放学铃一如既往地过正点三秒钟后才响起,“轰隆轰隆”,推搡碰撞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教室的天花板——抢饭,这是来市一中不得不品鉴的日常。其实吃饭并不需要这么着急,市一中食堂两层共三十个窗口的饭菜绝对管够,但出于各种原因,抢饭的现象依然存在,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我和秦钰安并不在抢饭的队伍之中。我们慢悠悠走到食堂,邢悦早已打好饭菜,坐在食堂角落的四人餐位上等我们。正午的阳光穿过食堂落地窗,在邢悦手边的橙色豆浆杯上投下一道晃动的金边。他咬下一口花卷,说话含混不清:
“周末愉快?”
邢悦是我和秦钰安分班前的同学,但现在却被分到了跟我们差了一层楼的12班。我们平常课间不碰面,也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会凑到一块儿唠上几句。
“愉快,愉快。”我们落座。这是我们每周一中午吃饭时惯例的开场白,之后往往会互相扔一些杂七杂八的语言垃圾,要么骂学校,要么骂领导。但显然今天不行——
“嗨嗨~在聊啥?加我一个。”
丛若萤端着盘子姗姗来迟。作为同社团的伙伴,我有必要告诉她我们的“聚集地”。我拖出来右手边的椅子,示意丛若萤坐下。啊嘞?我记得秦钰安和邢悦吃饭时从来都是对坐的,为什么今天并排坐在一起了呢?
“抱歉,英语老师偏要讲完虚拟语气,来晚了。”
“你们英语老师是老马?”
秦钰安脱口而出。丛若萤一怔,惊讶地点点头。
“哎,秦哥你咋猜的?”邢悦问。
“咱高一分班前那个特能拖堂的英语老师,现在还在教高一。”
我和邢悦不由得发出“哦——”的声音,表示佩服佩服。不过说起来我还没介绍新成员呢,我赶忙清清嗓子,示意二人安静。
“这位同学叫丛若萤,是咱社团的新成员。”
“学长好,请多多指教!”
说罢,丛若萤微微躬身,向我们投以微笑。
“不用,都是同学。”我摆摆手。“咱先吃饭。”
“好嘞!”邢悦率先动筷,一份糖醋里脊分分钟尽数在他的嘴里团聚。这狼吞虎咽的模样,看样子他今天又没吃早饭。相比之下,丛若萤的吃相就儒雅太多,不急不慢,咬一口咀嚼二十三次。虽然吃得很慢但好在餐盘里的食物并不多,最后竟然几乎跟邢悦同时结束战斗。
“来讨论讨论这周的辩题吧。”眼看各位吃饱喝足,我擦掉嘴角的面包屑。
“这倒是正经事儿。”秦钰安一口喝干柠檬水,扶了扶眼镜。
“我这里有三个辩题,咱选一个吧——
徒有勇气更可悲还是徒有智慧更可悲?
世界是否是个草台班子?
早睡晚起好还是晚睡早起好?”
“啊这……”邢悦皱眉:“第三个辩题跟咱的日常不沾边儿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么第三个就不作考虑了?”其余两人点头。那么剩下两个又如何呢?
“说起来咱社团本身就是个草台班子吧?”秦钰安不由苦笑:“如果咱自己都不能认同这个辩题的话,这个辩题就没有辩的价值了吧?”
我不敢苟同。上学期末有一场关于“恋爱脑好不好”的辩论,我在正方,却直到结辩都没能让自己认同这个观点。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次辩论没有价值。
“我感觉都差不多。”
正当我陷入思维的死胡同时,邢悦“啪”地一拍手,整个身子后仰,像是抽离了我们的讨论。
“我……”丛若萤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摇摇头。
“那么,这个周做好准备,咱们周六的辩题就是第一个了。”
……
“你们把社团活动办砸了?”
学姐靠在高三教室门口,用食指转着一根竹子笔问道。这种笔在我小学的时候流行过一阵子,它的笔夹被一个竹叶状的塑料片取代,用手指勾住塑料片就可以把笔转起来。我站在她侧边,怀疑这根笔里面是不是藏着个八卦阵,否则为什么我还没说话,学姐就猜到了我找她的意图?“嗯”我低着头回道。
“我觉得问题主要出在对辩题的解释上。反方的思路是抢夺对‘可悲’这个词的解释权……”
“停。”
学姐转着竹子笔的食指陡然停下,竹子笔因为惯性被高高抛起,然后稳稳地落在她的手里。
“我不接受告状。你打不过就怨对面?”
“但辩论不是这样的吧?”
“那我问你,”学姐转过身来:“什么是辩论?”
诶?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有些突然。想了一会儿,感觉心里毫无答案。“不知道。”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学姐把竹子笔拍到我手心上:“你对于社团活动的理解都没有,你怎么组织活动呢?”
“那么,什么是辩论呢?”“自己想。”
“啊?”
“辩论社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是你们的。我可以给你大方向,但是具体的细节,你得自己想。”
再说一些吧,学姐。我心里正恳求着,预备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快上课了,早点儿回去吧!”
回教室的路上,我看着学姐给的那根竹子笔,莫名想起了丐帮的打狗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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