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漠之泉（二）

　　十九年前，西大陆。

　　太阳高照，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挑起两桶水走在沙地上。在巴斯特沙漠，想要在沙漠里种地，大多时候必须到沙漠水井挑水。每一处沙漠水井都是部落里的大祭司精挑细选的位置，以确保常年不干涸。

　　好在水井离自己的家不远，他很快走到一处用木板搭建的房子前。

　　“叶玲娜，出来帮帮忙！”男人放下水桶喊到。话音刚落，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大一小两个水瓢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叶玲娜把大瓢递给男人，自己拿着小瓢先舀起水：“爸爸，小麦什么时候能成熟啊？”

　　“部落里每隔几天都会发一次骨粉，很快就又能吃上烤面包了。”男人笑着摸了摸叶玲娜的脑袋，“到时候给你做个大蛋糕！”

　　“嗯！”叶玲娜两眼发光，开开心心浇灌起小麦。

　　就在父女二人浇完麦子，坐在屋子里歇息时，叶玲娜突然提起一件怪事：“爸爸，我们房子后面的平地上出现个小洞，用沙子怎么填都填不满啊！”

　　“还有这种事？”男人轻轻挑眉。

　　叶玲娜拍拍手起来：“真的真的，我带你去看看！”

　　一溜烟的功夫，叶玲娜就窜了出去。男人紧跟其后，来到了叶玲娜所说的“奇怪的洞”。

　　男人弄来一大堆沙子往里面填，结果很快沙堆消失，小窟窿依旧黑洞洞的。男人思考了一下：“嗯……得确认一下是不是下面有什么溶洞之类的。万一有什么隐患，我们得搬家啊！”

　　叶玲娜蹲在一边，一听到搬家，就拽着父亲乱晃：“爸爸，我不要搬家嘛！”

　　“没说真要搬，这不得看看地下到底怎么回事嘛。”

　　男人若有所思，按住了叶玲娜的小脑袋。随后他趴在地上，用一只眼睛往洞里看。叶玲娜就蹲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父亲的后脑勺。

　　“黑黢黢的，啥也没有。”男人撅着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爸爸今天给你做肉馅饼吃。”

　　“嗯！”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太阳已经落山。夕阳西下，叶玲娜一手一个肉馅饼，吃了个饱。

　　就在男人一脸宠溺地看着满嘴油水的叶玲娜时，突然将视线转到门口。叶玲娜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神此刻突然变得杀意凛然，周围温度居然开始骤降，让叶玲娜不禁打了个喷嚏。

　　正对房门的远处，有一人面对着夕阳，正朝着这里走来。

　　“爸爸，你在看什么？”叶玲娜问道。

　　男人迟迟不回答，让叶玲娜颇感好奇。于是她跳下椅子，跑到门口，结果却迎面撞在一个人的腿上，嘴上的油污不小心沾到了那人白色的裤子上。

　　见叶玲娜就要跌倒，那人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叔叔。”

　　“不客气。”那人摸了摸叶玲娜的脑袋，随后笑意盈盈地看向叶玲娜的父亲。这位陌生的叔叔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发着光，让叶玲娜觉得很神奇。

　　“叶玲娜，你先回房间去。”

　　叶玲娜的父亲柔声细语地说道。叶玲娜点点头，跑走了。

　　等到叶玲娜离开，来者摘下帽子，一头银发，笑眯眯地说道：“堂堂「万兽屠夫」汉特·科尔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埃尔伯特·卡斯特……”

　　汉特双眼死死盯着他。早已释放出来的低温灵场，此刻连接了房子四周，被他精心布置的法阵上，如同抵住按钮的手指，随时可以启动。

　　“嗤……”埃尔伯特的笑声中充满了怜悯。突然，一阵狂风凭空出现，卷碎本就不多的白云。猛然俯冲，直直撞在房子周围！风中蕴含的灵力精确地剥离了房子周围布置的所有防御、攻击法阵，最后散成漫天烟尘。

　　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汉特站了起来：“埃尔伯特！把你困在地狱这件事，和叶玲娜没关系！你要杀我，随便你动手。”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埃尔伯特面如平湖地看着汉特。汉特的个子比埃尔伯特高一点，靠在门框上的埃尔伯特此刻更是矮些。但不知为何，汉特有一种被埃尔伯特俯视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在埃尔伯特眼里，他就是在俯视汉特。登临绝顶，俯视泥泞之中垂死挣扎的蝼蚁。

　　埃尔伯特的这句话并没有缓解汉特内心的紧张，可紧接着埃尔伯特开口：“你和你的妻子都曾为空岛战斗过，你的妻子甚至牺牲在了「城墙」的那一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参与这场行动，我不怪罪于你。”

　　“……哈……”汉特咧着嘴角，不过没有发出笑声，“臭名昭著的四少爷，还会记得我这样的家伙？”

　　“每一个为空岛的战斗出过力的大陆人，都值得空岛人的尊敬。”埃尔伯特微微鞠躬，表示敬意。

　　汉特说道：“你就不用对我这么假惺惺的了。论功劳，阵斩「巫妖王」，好不威风。谁比得过你卡斯特家的四少爷？”

　　埃尔伯特沉默不语。

　　汉特情绪逐渐暴躁：“叶玲娜的妈妈给你们空岛立过多大的功劳？！被你们空岛人的叛徒偷袭致死，你们到现在都没给个交代！！是啊，你们空岛的人天生就是战神，我们这点功劳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四少爷更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家大业大，在城里杀了人，宰了巫妖王就凯旋归来，谁不拿你当英雄？”

　　说到激动处，汉特居然拎起椅子砸向埃尔伯特！埃尔伯特没有躲闪，被砸中脑袋，流了血。看见埃尔伯特硬是一声不吭，汉特越发愤怒。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叶玲娜听到了声音：“爸爸！”

　　“叶玲娜！……”汉特的情绪在听到叶玲娜的声音后才慢慢平复。埃尔伯特从口袋里拿出手巾，擦掉血迹：“科尔顿先生……空岛对于叛徒，严惩不贷。那个家伙叛逃到暮色森林，难以寻找。换做是我，我也很愤怒。但这是事实。我感谢你没有在战争时期对空岛进行报复，所以你想杀了我泄愤，我觉得这没什么。”

　　“叶玲娜那个时候甚至还不会说话……！”汉特眼里含着泪水，将声音压在喉咙里面。

　　埃尔伯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我的孩子也快出生了。”

　　闻言，汉特惊诧了一下。

　　……

　　“干杯。”

　　两人酒杯一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汉特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

　　埃尔伯特笑着摆摆手。

　　“我想知道，你在地狱里经历了什么。”借着喝酒的气氛，汉特问出了这个问题。

　　埃尔伯特也不藏着掖着，从空间道具中变出一把剑，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

　　“红剑「阎帝」。”埃尔伯特说道，“我现在管它叫「奇兵」。”

　　汉特一脸惊恐，坐直身子环顾四周，随后俯下身细细观看：“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我宰了腐墓骷髅，把剑抢了过来。”埃尔伯特以一个十分平常的口吻说道。

　　“你疯了！”汉特看向埃尔伯特，“这剑在地狱，一直镇压着那头传说中有灭世之伟力的「凋灵」！你把剑带走，是要出事的！”

　　“短期之内不会有事的。”埃尔伯特把剑收了起来，“这个‘短期’不是说几天，而是接下来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汉特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你来西大陆是要做什么？应该不是来找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路过而已。”埃尔伯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我儿子出生预备一点礼物。”

　　“礼物？”

　　“对。”埃尔伯特点点头，“西大陆的「红龙」。”

　　“屠龙？这种礼物恐怕也只有你能送的起了吧。”汉特笑道。

　　埃尔伯特看了看地面：“嘶……这里是……？”

　　“你发现了？”汉特低下眼帘，轻声笑了一下。

　　“我来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地底居然会有……”埃尔伯特突然止住话语，缓缓说道：“你还能活多久？”

　　“巫妖王的「吸血权杖」给我留下的伤太过严重了，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年了……”汉特捂着心口，“本想着杀了你，然后平平淡淡度过剩下的年月，看着叶玲娜长大成人……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有生之年还会上岛吗？”

　　“这辈子也不去了。”汉特苦笑一声，“我希望这辈子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

　　“你自己多加小心。”埃尔伯特喝完了酒，起身告辞。

　　“天这么晚了，不留下来过夜？”

　　“趁着夜色好打劫。”埃尔伯特甩甩手，准备离开。

　　“喂，等一下。”汉特喊住了埃尔伯特。

　　“怎么了？”

　　“你破坏了我的那么多法阵怎么算？”

　　“嘶……”埃尔伯特一拍脑袋，随后对着地面伸出一只手，“魔法三重最强化「五阶魔法·万咒皆禁」！”

　　地面突然浮现一道巨大的法阵，随后光亮散去。

　　“启动这座法阵，位于这座法阵中的人将会无法使用灵力。当然，魔法道具除外。”

　　“出手这么阔绰？”汉特笑了笑。

　　“这些给你了，我用不着。”埃尔伯特突然将一大件东西扔了过来。

　　汉特慌忙接住，竟然是三件长兵被布包在一起。没等他开口询问，一道耀眼的虹光拔地而起，掠向南方的夜空。

　　叶玲娜在屋子里喊道：“爸爸！流星！有流星！”

　　“知道了，自己许个愿吧。”汉特说道。随后他打开包裹，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后瞪大了双眼，满眼的难以置信。随后他又释怀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埃尔伯特！好一个空岛！！”

　　叶玲娜望着一闪而逝的「流星」，默默许下了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