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向

　　回到教室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要说我喜欢学姐吗——我肯定会否认掉这个想法。毕竟在我心里，学姐只是我仰慕的人，而非我喜欢的人。

　　虽然我确实是个姐控就是了。

　　“嘿！想啥呢？”

　　我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便下意识格挡开对方伸入我后脖颈的手。

　　“哦呦……啊……”

　　于是乎，我听到了来自坐在秦钰安位置上的邢悦的惨叫。

　　“不是……路佳途，你手腕上有暗器呐……”

　　哦，他的意思是，我的手表在格挡的时候敲到了他躲闪开的手肘。

　　我哈哈一笑，旋即问道：

　　“怎么了？”

　　“你去高三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下楼梯的时候我看见了——话说你去高三干啥？莫非你喜欢某个高三的学姐？”

　　好家伙，怎么连你也这么八卦？我腹诽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该做出的纠正还是要有的。

　　“没有。”

　　一瞬间，邢悦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真的没有？”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被沉底车将军的老帅，我进一，车也跟着退一。

　　很显然，我现在落入了谈话的被动。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探探他的口风：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动权瞬间交换，是我的回合！我心想。

　　要说我和邢悦在开学之前并无过多交际。我原本以为他是个高冷的人，却没想到高冷是事实，但上来一阵确实挺让人无语。

　　邢悦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我想的话题，不适合辩论……抱歉。”

　　“……”

　　好吧，主动权好像并没有换过来。不过好处在于，对话终于进入了我的回合。

　　“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

　　邢悦稍稍抬头，看来是愣住了。

　　“我没有想好我们社团的运作方式，责任应该在我。所以，你没必要自责。”

　　我看邢悦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就在他决定把话说出来的前一秒，上课铃响了。邢悦立马慌乱地跑出我们教室。

　　“啧……”

　　只听了一半的话的我感到非常郁闷——顺带一提，这种郁闷也来自下节被硬抢过来的思政课。

　　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却丝毫不影响坐在教室后排的我的例行走神。我轻轻撕下笔记本的一张空白页，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大字：

　　「辩论社」。

　　然后，我又画了两个箭头，一个的末端写着「辩论」，另一个则是「谈话」。

　　那么现在来想想吧。

　　我并不是一个死板教条的人，如果我们辩论社实际上并不适合「辩论」，那么我想我会选择将辩论社「去辩论化」。

　　想到这里，我险些笑出声来——

　　“一个不辩论的辩论社，还算是辩论社吗？”

　　虽然我还记得学姐那句“辩论的本质是思维的碰撞”的教诲，但我还是觉得一个不辩论的辩论社，听起来真的很怪……

　　不对。

　　“如果换个思路想想的话……”

　　我试图把这个问题转化成已解的问题——

　　“一个不玩音乐的轻音部，还能叫轻音部吗？”

　　我蓦地想起了一部十多年前的老动画。

　　肯定能的对吧？！

　　那么这样一来，我最大的心理障碍被消除，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果断地划掉了指向「辩论」的箭头，然后在指向「谈话」的箭头上打了一个问号——

　　那么，吸纳在的问题就在于，怎样开展谈话了。

　　唔……

　　谈话，从我的刻板印象来说，是嘈杂的：四五个人聚集在一起探讨无数个问题，各种思想这肯定不是思维的碰撞。

　　“果然，还是要确定一个主题。”

　　唰唰——

　　写有「谈话」的箭头被我划了个圈，并在旁边写下「主题」二字：

　　如何确定谈话的主题呢？

　　我并不擅长打开一个话题，所以确定谈话主题的任务肯定不能让我包揽。

　　那么，充分放权，交由群众？这可是被学姐认同的决定！

　　……

　　我放下笔，用右手托起腮帮——

　　所以，我想了一大圈，结果却绕回来了？

　　先保留意见吧。我在「主题」二字旁边打了一个能写两三行字的花括号，在第一行上写下「由社员决定话题」。

　　肯定不能只有这一条……

　　但现在，我就算绞尽脑汁，也没法想到其他的方案了。

　　“啊……”

　　我打了个哈欠，却正好跟思政课老师看了个对眼。

　　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黑板上投影的PPT上的插图。

　　瞬间，我茅塞顿开，马上抓起笔，在花括号的第二行写下三个字：

　　「万事屋」。

　　晚上十点半，我准时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

　　作为走读生，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视频网站看看有没有某个博主发新的音声。果不其然，一个我关注已久的博主今天——准确来说，就在刚刚发布的音声作品闯进了我的视野。我毫不犹豫地点开了视频：

　　“音声台本的灵感来源于去年冬天的一个雪夜。”

　　简介栏里，这位名叫“宵烛”的博主一如既往地模糊地写出了音声台本的灵感来源——这是这位博主的特点之一，音声台本自产自销，且每次都会提一嘴灵感来源。

　　比如生活中的某些琐事，或者干脆就是坐在双声道麦克风前即兴了一段。

　　总之，我觉得这个博主很有趣，就一直有听她的作品。

　　算下来的话，大概有一年了吧。这样想来，可真是承蒙关照了呢。

　　我顺手开始播放视频。

　　“……不知从何时起，我迷上了晚上的雪景。”

　　“坐在燃气路灯旁的长椅上，看向天空，寻找着看不见的月亮……”

　　“我常常在想，人的一生，就像这一片一片的雪花，北风吹过，便就此分道扬镳，从此不知去向。”

　　“古人说人生如萍，在水上漂浮，但那还总算是有根的固着。但是我，却只能像这雪花，被风裹胁，从此漂泊远方……”

　　好中二，我心想。不过我却莫名喜欢这位博主一贯的中二与稚嫩：稍微有些辞藻的堆砌，却并不显得做作。这是一种介于少年的稚嫩和大人的成熟之间的一种特殊感觉。

　　也许正是这种感觉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我才会喜欢这位博主写的台本吧。

　　睡吧。我想。

　　我翻身上床，关掉床头灯。我的眼前霎时间黑了下来。一刹那，刚刚听的音声台本又一次浮现在我耳畔。

　　于是，我忽然意识到，音声台本所描绘的内容，对我而言，似乎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