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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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曾经

  (三年前)

  六月末,虽然位于北方,小城的雨水却莫名多了起来。

  我坐在我那紧贴着教室后门的座位上,透过门玻璃看着被雨淋成油画的远山——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看着的方向,正好是我现在就读的学校的位置。

  那会儿我脑子里总是有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总觉得自己会像《龙族》里的路明非,突然有一天就会收到某个神秘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然后被一个大长腿学姐接走,从此踏上充满热血的旅程……

  我这想法可不是白来的!要说我跟路明非也算一家人,他是S级血统,我怎么说也得是个A级吧?

  不过妄想的美好总是会将现实衬托得更烂,比如我身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卫生工具和垃圾桶。

  “喂,问你话呢!”

  哦,我的前桌又开始了。他问我啥来的?啊,好像是我这次月考的分数对吧?算了,告诉他也没关系……

  “语文是……哎,你干嘛!?”

  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旁边,然后把手伸进了我的桌洞。接着,他拿出一张画满红叉的考卷,用无名指和小拇指艰难地夹住,在我的眼前晃了两下。

  “你不想说,我自己看嘛!”

  他用鼻孔瞪着我。

  “反正你也说不了啥,不是吗?”

  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的死对头?

  不过我今天好像必须要说了诶——毕竟,我可不能在路过的学姐面前丢脸——没错,就在他拿着试卷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注意到上次问我借伞的那个女生站在后门外看我。

  “把卷子给我。”

  我还算是心平气和地说,但心里其实相当慌: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站在身后,我根本沉不住气。

  “哎呀,你还有必要留着这张卷子吗——反正你也没及格。”

  “把卷子给我。”我面色未改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思政卷子。我的思政课从初中开始就没及过格。

  “我都说了嘛,你没必要留着这张卷子——不过我也用不着这张卷子啊……要不这样吧——”

  沉思片刻,他把卷子对折再对折,然后一点点撕掉。

  “这样我们都不需要留这张卷子了嘛,你看这样还不错吧——”

  话音还未落,他的左手用力地在我脸上拍了两下,生疼。一瞬间,我再难压制住我心中的怒气,一记直拳捣在他的肚子上……

  于是我就这样又一次被班主任扔进了上次写检查的空教室。

  至于我前桌,班主任原本想直接让他回教室,但他硬是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偏要去看医生。无奈,班主任只能把双方家长叫来,简单讲讲事情的起因经过后,我爸就带着他去医院了。

  而我则又被班主任扔进了上次写检查的空教室。

  嘛,算下来的话,这应该是这个学期第三次进这间教室了吧?

  ……

  放学的时候,雨还没停,我也依然没带伞。

  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远处的山这次少了布满雨滴的门玻璃的滤镜,不再像油画一样。几年前山上起火时露出来的斑斑点点格外明显。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从教学楼里跑了出去。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问我借伞的女生。她左手把几乎用不到的音乐课本举过头顶用来遮雨,右手抓着书包带,显得很匆忙的样子。

  现在每次回想起那个场面,我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想笑,因为居然可以看到那女生如此狼狈的一面。

  也想叹气,因为明明是我更占理,班主任却明显偏向我的前桌。

  ……

  我没有上前追赶她,我累了,只是靠着墙瘫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她越跑越远。

  我现在在她的心里会是什么形象呢……之类的这种问题项现在来看应该已经没必要考虑了吧。打了一架之后,我前桌看着倒是没啥事儿,但是我真的是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嘛,我承认我是个战五渣,但是偶尔还偏偏喜欢当主输出。

  那天放学的时候是我爸来接的我。回家的路上,我和他再无言谈。

  第二个学期,我转学了。在那之后,我也经常会反思我之前的处事方式的正确与否,并且时不时会幻想如果让自己重来一遍,我会不会做得更好,甚至不会让我之前的糟心事发生。

  我在初中毕业那年才发现,我没有之前所在的班级的任何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而至于那个问我借伞的女生,我直到上了高中以后才知道,她叫田诗晴。

  

  “万事屋……吗?”

  周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社团共计四人围坐在上次讨论辩题时的桌子周围。

  “是的,这项活动不定期举行,主要内容是邀请社外的同学来我们社团,然后一起讨论这位同学所带来的问题。”

  咬了口面包,我向刚刚被小米粥烫到而直皱眉的秦钰安解释道:

  “其余的时间,我认为在辩论之外,可以更多的用讨论的方式来思考辩题……”

  “比如呢?”

  邢悦嘴里还嚼着刚刚塞进嘴里的花卷,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家伙难道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女生面前的形象吗?

  “比如这样——”

  “我们先确定一个主题,然后基于这个主题讨论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无论有没有意义。”

  “所以……各位觉得这样如何?”

  说罢,我左右看看丛若萤和秦钰安。前者打了一份麻婆豆腐,但显然她并不能吃辣,赶忙吸着急匆匆买来的纯牛奶;后者则仍然没换过劲来,偷偷地把舌尖伸到唇缝之间,好像是在散热。

  “我有问题。”

  秦钰安举起了手。

  “怎么了?”

  “为什么这里要说无论有没有意义呢?”

  “因为我觉得,很多我们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反倒藏着意义。”

  秦钰安的眼神有点迷离,显然是没听懂。于是我补充道:

  “比如说——我们的食堂在教学楼的东侧,而我们的教学楼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门,那么你会选择走哪个门呢?”

  话音刚落,我就注意到丛若萤已经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邢悦和秦钰安还是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而此时,秦钰安面前的那碗小米粥早已不再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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