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傍晚
“嗒——” 我关上活动室的灯。尽管夏天这个时候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随着灯光的消失,活动室还是变得冷清了。 秦钰安和邢悦在几分钟前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就匆忙离开了。空荡的教室里现在只剩下我和丛若萤:我站在门口,而丛若萤仍然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视线究竟聚焦在哪里。我总觉得我应该说点儿什么——安慰也好,开导也罢。总之不能让这有些可怕的安静继续下去。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丛若萤的表情管理能力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很难确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的表情管理能力到底是怎么锻炼出来的啊…… “我们……” “学长?” 两眼对视,异口同声。 “要一起回家吗?” 于是,就好像是她早已参透了我的内心,或者说我预知了她的想法一般,接连的几次异口同声,让我们理所当然(大概)地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突然觉得,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存在着的话,那大概就是缘分吧。 网上有句话叫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神同步,但哪怕是这样,我也难以通过这种缘分而了解丛若萤——这个在社团危难时突然出现、社团活动时总能最快理解我说话的意图,并且和我意外地合拍的高一新生的内心。 罢了,不想这些了。我跟丛若萤收拾好书包,沿着她走了不到一个月,而我走了整整一年的通往校门口的坡道,走上主干道。 今天傍晚的天气不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西方的天际仍然泛着红光,阳光仍然平等地照耀着每一个人。 我和丛若萤顺着西向的主干道下坡。丛若萤走在我的左边,余晖恰到好处地照在她的脸上,居然还有种莫名的朦胧感。我对她的了解也不过如此朦胧了吧。我心想。 一位明明住得很近,但自己却从未谋面的后辈女生,在面对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价值选择题的时候居然哭了出来……我越发觉得,我捉摸不透这个女生。 搞不好这家伙真的是个小恶魔呢? “噗——” 我居然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 “学长?” “没啥,只是觉得你……” 我想说啥啊?!我突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把“你真是太可爱了”这几个字憋回了心里。 “没啥没啥……” 我听见丛若萤“嘁”了一声,然后越走越快,直到—— “小心!” 啊,看来还是晚了半拍,低着头(大概是在赌气?)走路的丛若萤最终还是撞上了路旁歪脖子树拦在路中间的枝干。“唰”地一声,几片树叶以及什么别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肩膀还有书包上。 “真是的,你走路——”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一起回家的时候,因为我说了一句走路小心,导致丛若萤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念此,我强行收住了后半句话。 不过丛若萤倒看起来并没在意什么。拍掉身上的树叶后,她居然回头朝我露出了微笑。 啊,这家伙的心情真是变化无常……我忍俊不禁,又一次暴露了我的笑容。 不过,她也正因此暴露了什么——学校到家的途中,有一段路杂七杂八、不求章法也看不出来有啥艺术性地种着低矮的行道树。同时,这些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长得那叫一个奇形怪状、东倒西歪。常走这一段路的人都会有意地在这里避开那些歪脖子树,而不是像丛若萤一样径直撞上去。说白了,她好像对这一带的事物不是很熟悉。 难道她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我居住的小区,掐指一算也存在有小三十年了。住在小区里的部分居民在近几年内接连搬走。仅仅我所居住的这栋楼就换了四五户人家。然而,虽然小区老旧,但架不住是学区房,一户搬走,总有人很快过来接盘。这样想来,好像我的想法并非没有可能。 嘛,倒是她随机刷新的天然呆属性确实让我的猜测难以盖棺定论就是了。 …… “唔——风好大。” 很快,我们便走到了那个陡峭的坡道。坡道两边并不算开阔,但坡道却几乎是一望到底。如此一来,由于狭管效应,这里边形成了一个风口子。换做是以前,每当我经过这个坡道的时候,我都是跑下去的。我喜欢感受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轻柔,凉爽(冬天除外)。但今天,我身边毕竟是有女生在,最基本的风度我还是得在意一下的。 但是丛若萤却做了个深呼吸,迈开腿跑了下去。 ——好家伙…… 我并不是一个耐力很强的人,但怎奈丛若萤跑得飞快,我也只能尽量跟上。明明并不是很长的距离,却跑得我气喘吁吁。终于,丛若萤在快到坡底的位置停了下来,不知是跑累了还是好不容易才“刹住了车”。 “累死了——” 此时,我已经找不到呼吸的节奏了。要不是丛若萤停了下来,我今天非岔气不可!我大口喘着气,并下意识看向突然空旷的左侧—— 这是一个居民楼前的小广场,里面树立着几盏仿旧式路灯。现在路灯杆之间被楼上的居民绑上绳子,挂着几件大红大紫的花袄。这里就是我看到那个在雪夜坐在长椅上的女生的地方。说到长椅——长椅也没能够幸免于难,被盖上了东北风格的大花被。 “生活会把美磨灭的。” 我正出神,丛若萤在我耳边悄声说。我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但我想不出来,只好轻轻点头。 “那么,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啊?不是,老姐,话题怎么突然就沉重了呢? 要说这个问题,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或多或少都有回答,鲁迅、陶渊明、罗曼·罗兰……但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不要给出太正式的回答:“去码头整点儿薯条!” 丛若萤听后会心一笑,然后自顾自地往坡道下走去。 “你倒是等等我啊喂——” 我笑嗔道,然后紧跟了上去。 (一天后,晚上) “学长?” 那天回家之前,丛若萤提出和我交换联系方式,我欣然同意。今晚,她第一次给我发了消息。 “?” “那天……我回答问题的时候有些纠结,然后突然觉得压力很大,没能控制住情绪,真是抱歉……” 原来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吗……倒也是,如果把那个问题引申开,确实可以上升到比较高的层次上。 “没关系的。我以后会注意不出这样的——” 消息还没发出去,丛若萤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 “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辩题。” “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辩题的话,我会注意控制好我的情绪的。” 我赶紧删掉之前打出来的内容,思量片刻,又敲上了一行文字: “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感觉压力太大的话,其实可以不回答的。” “我想回答,就像你说过的,‘思维碰撞是世间最美的花火’。” ……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不过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比如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最近在听的歌……我心想这些决不能让秦钰安他们知道,不然关于我的谈资绝对少不了了。 但虽然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丛若萤身上有些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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