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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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失落千年的宝藏

  

  在起初的灼目耀眼后,橙光淡去消失了。其后面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隧道,依然用红石火把照明,微光勉强点亮空气。

  史蒂夫和曼茵不解地对视。

  “那光不在了。”少女扭脖看看通道再看看他,扬起粘在一块的发缕。她脱离史蒂夫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踱至门前,向里张望。

  “不在了。真的是魔法,史蒂夫!魔法阵!”

  他一头雾水。这扇门后的橙光在他将其推开后就消失了,那其他几扇门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情况?

  “你要进去吗?”他以不确定的口吻问。

  “其他几扇门后面是什么?史蒂夫,要不……”

  “不。曼茵,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受伤了?先走这条路,走不出去再换。”  

  她挪挪脚跟。“也许其他门直接通往上面呢。”

  “我们就走这条路。”史蒂夫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够危险了,还没有水喝,三天走不出去,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绿岗了。”

  这话不完全正确。他知道地下河可以补充水分,让他们在这底下多撑几天。但那又有什么用呢?穆勒找到他们的机率微乎其微,远在那之前,他们就会痛苦地饿死在冷涩的走廊里。

  曼茵的表情像被迫吞下土块一样。“我们走得出去。”

  “那让我扶着你,咱们赶紧走。”

  离开大厅前,曼茵的目光还流连在一扇透绿光的石门上。

  仅就象牙宫的内部来说,看不出一点废墟的意思。长廊百折千回,神秘的古文字和掉色的壁画随处可见。两侧的房间都没有门,也没有家具的影子,木头制品保存不了多久。但金烛台和散落一地的银币仍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有个房间里尽是闪耀灼眼光芒的宝石,曼茵一见就兴奋地叫唤,非拉着史蒂夫进去翻看,仿佛小腿上没有半根断掉的箭。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拳头大的蓝宝石,举在眼前反复端详,红石火把的暗光经其折射,映在她脸上,犹如鬼魅面纱。

  “好漂亮。”她喃喃地说。

  女孩就是喜欢珠宝,往往指甲盖大小的碳单质就能让她们捂嘴跳脚,遑论一屋子的千百种宝石首饰。它们被不知姓名的灵手匠人加工成各式各样的物件,散落房间各处,随便从中挑一件带出去都是传世之宝。

  他看见:

  直达天花板的巨型铁欧珀石,如同把海洋的一角切了下来,凝冻在这儿。橙褐色的内纹悠闲地舒展身子,蔚蓝波纹层层荡漾,渐变为日落后的紫檀残光;

  冰冷威严的守卫雕像,由整块的锇双晶原矿所刻成,边缘锋利无比,从不同角度看过去散发不同的色彩,黑白灰三色交替出场,如世间万物的三种可能;

  一颗黑中泛红的心脏,半人多高,宛如凝固的岩浆;

  通体荧光的神秘器物,形状难认其功能,似开了许多孔的圆球;

  青兰色重晶石刻就的展翅雄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飞射出去;

  他甚至还看见了一丛粉色玫瑰,在白水晶的拥簇下羞涩地露出柔弱的花瓣。曼茵完全呆住了,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们在房间里逗留了半个小时之久,沉醉在惊人的宝物中间,几乎忘记身在何处,要到哪儿去。最后还是史蒂夫的抵抗力强些,拉着不舍离去的曼茵走出宝藏室。

  “我还没拿纪念品呢——哎哟,我能走!”

  不久,他们又来到一处厅堂,呈圆形,黄金白银堆积如山,珠宝饰品广布似海,雕功精妙的法器穿插期间,其形状各异,有巨大如牛的怪异动物塑像,有悬悬直立,恐将倾覆的细颈高台,还有一尊尊通体闪亮的神像,皆注目于灰白色的天花板。

  曼茵已经看呆了,小嘴一闭一合,挽着史蒂夫的胳膊格外用力。

  “穆勒,穆勒从没讲过……”她眼睛瞪圆如月。“啊,看那儿,哇……哇……”

  他们在“藏宝室”里足足待了十多分钟,曼茵不停拉着史蒂夫从这头逛到那头,全然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她不时捧起一把亮闪闪的金币,再醉醺醺地摊开手,让它们哗啦啦地撒在颜色绚丽的珠宝上。

  “你看,这上面还印着有人。”她捻住一枚金币说。那是个瘦巴巴的老头,胡子比脸还长。想必他就是象牙宫过去的主人了。

  不得不承认,屋子里的宝藏的确让人兴奋。你总能找到为之惊奇的玩意,如一整套金盔甲,镶有温润的蛋白石;华丽无比的银色甲胄,边缘有斑斑锈迹,但还看得出特意装饰的黑色藤蔓纹理和蓝色勿忘我;半人高的巨盾,殷红一如葡萄美酿夏日红(史蒂夫不安地想起了梦中先知杯里的酒);在暗红的弱光下,它们静静安眠,穿越千年时光,永不见天日。而另一头的宝物更让他称奇——

  ——一颗巨蛋孤零零地靠在角落里,并为金属制成,凭其细腻的表壳来看应是陶瓷所塑,混沌的涂色互相融合,伸展触角,让人眼花缭乱。在其旁边,是一套史蒂夫在最奇特的梦境里也不曾见过的雍华白甲,雕工繁复,表面上了彩釉,灿烂得活如一片覆盖初雪的洁白大地,粒粒银扣在红石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与之相比,刚才的银甲就像给小孩摆弄的伪劣仿照品。

  光是盔甲就占据了房间四分之一的面积。曼茵对它们毫无兴趣,瘸着条腿兴冲冲地走向房间另一头,跨过历经千年孤独岁月的宝剑巨盾。

  “王冠……”

  她盯着高悬半空中的灼耀之物喃喃说道。仔细一看,真是王冠,尖利威严的边缘,摄人心魄的松绿宝珠嵌入乳白色条纹装点的正中央。它上一次被人戴上,是多久以前了?

  不远处有一方黑如炭烬的长柜,四角有龙首跃出。一旁,寂寞的石雕向大门处伸出右臂,似在阻挡什么东西的侵入。肌肉的细腻轮廓刻画得栩栩如生。

  这是个女人的雕像,圆润的红榴石双眼在黑色大理石的脸上显得仿若生物。为什么就她的眼睛还保存完好,而七扇门大厅里的雕像们全没了眼珠子?史蒂夫不知道,却觉得她的眼饱含悲伤,有千言万语要向旅者诉说。

  她相貌姣好,似柳叶般的眼眶,光滑的额头,小巧挺翘的鼻梁,别有异域风情的美。她的左臂抱着一个皱巴巴的玩意儿,走进一看,才明了那是包裹婴儿的布,后者沉睡在母亲怀里,细密的睫毛,微翘的嘴唇都清晰可见,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惊叹工匠神乎其技的手艺,更好奇年轻母亲的身份,是什么让她如此悲伤,以至于感染了他这么一个千年后的陌生人?从衣着上看,她出身不低,发箍造工精美,飞纹走绣。层层轻柔的衣物垂落底座,半掩着一双罗马鞋。

  是过去的王公贵族么……他得不到答案,而曼茵又脱离他的搀扶跑到另一端去了。史蒂夫最后看了一眼女人的石雕,转身离开。

  “曼茵,我们走吧。”

  少女的注意力全被一副古老的挂画所吸引。他进来时都没留意墙角有幅色调黯淡的古画,近看,原是描写帝王婚礼的,侧对着观者。

  新娘用红布遮面,应是曼妙的身材娇羞地躲在一层又一层极尽奢华的粉白裙衣下,只露出一双银靴。

  而新郎头戴皇冠,身披深紫色及地长披风,上绣密密麻麻数目难记的金银小点。腰佩宝剑,剑身装饰品让它整整大出一圈,使人严重怀疑这玩意有没有实用价值。

  君主右臂优雅地伸出,轻捻深蓝色宝杖。下半身隐没在消退的颜料和披风中。再看面部,他鼻梁高耸,眼窝深陷却不惹阴影,浓密黑发下,目光锐利可刺穿空气,嘴角浮现自傲的浅笑,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握在手中。

  讽刺的是,纵使当年何其显耀,万人敬仰,待时间飞逝,千年后繁华销尽,骨灰化作烟尘,没人记得他,画中如绿叶簇拥鲜花般聚集的臣子、使者、将军、教士们早溺毙在时间长河里,只有副不起眼的旧画徒劳地维护帝王最后的依存。他和曼茵肩并肩地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沧桑感涌上心头。

  “他长得好像白泱啊。”

  “啥?”

  “除了鼻子高了些,真的好像。”曼茵双指戳着上唇。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神似,那傲气十足的眼神,一袭黑发,脸型……史蒂夫忽觉背脊发凉。

  “可惜新娘子看不见。”曼茵说着,转过身去,随即发出压低的嘶声。史蒂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团稀薄的紫色烟雾在走廊里弥漫。

  紫色的烟雾?

  那是什么?

  他心脏如同被电击了一样,立马拉着曼茵向角落里退去。恐惧感卷土重来,比刚才逃跑躲避怪物追杀时更甚。人更害怕未知的事物,那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何况他们在一座早已死去的上古宫殿的最深处,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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