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咲忧:妙笔所及,处处生花
林咲忧,女,17岁。
身高一米六二,体重未知,三围未知。发型为披肩发。
Y市中学的高二学生,学习优异,但知名度不高。
是我——顾想的读者。
同时也是催动我写作的人。
那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每生在位子上,读着刚买的《河童》,这时,想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回头望去,是笑嘻嘻的姜亦琳。
“喂,顾想,你怎么会在理科班啊。”
“文科生毕业即失业,我才不去。”
“是吗,可你的物理成绩…”
“少多嘴。”
“哈哈。”
我无视了姜亦琳的打趣,继续看着手边的书。但这家伙突然走到我的桌前,一把把书夺走了。
“这是什么?《河童》?又是日本作家吗?”她看着藏青色的封面,说道。
“连芥川龙之介都不知道的理工女别打扰我。”我把书拿了回来,翻了个白眼。
“你为啥这么喜欢日本作家的书啊。”
“好看啊,思想,哲学程度,文笔,都是上乘的。”
“不懂。”
“一边去,别打扰我。”
“哎你这人。”
姜亦琳打了我肩膀一下,力度不重。我也知道她没生气。从初中到现在,我和她认识了四年,自然知晓彼此心中的那个度。不会轻易生气。只是今天是高二分班的第一天,而我昨晚又熬了个夜,没什么精神,因此不是很想和她说话。我揉了揉睡意强烈的双眼,眼前的文字也有些发暗,要不趴一会儿吧,我对自己说.
“夏丐尊版的《河童》吗?”
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短短几个字却让我顿时来了精神。我猛地抬起困倦的头,一位没见过的女生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是,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看过了。”
“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她缓缓开口。
“你,喜欢日本文学吗?”
“嗯。”
“真巧,我也很喜欢。”
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十分好看。
“你是文学社的吗?”
“我们学校还有文学社?”
“是呀,这么说,你不知道?”
“嗯,我交际面比较窄…”
教室里有些吵闹,但此时我的注意力全在这位女生身上了。
“我叫林咲忧,以后就是同学了,用日本文学的风格来说的话,请各多关照。”
“额…我叫顾想,请多关照…那个,你的名字怎么写?”
“口关咲,忧伤的忧。”
“额…好独特的名字…”
“你直接说很奇怪就好了。不过也很好听吧。”
“嗯。”
我看着林咲忧。这个名字就此在我头脑中扎根,变成我的一部分。当时我想的是,这名字也很有日本文人的风格啊。
“诶?林咲忧?”
姜亦琳这时插入了话题,语气中有些吃惊。
“啊,是你啊,当时真是谢谢了。”
“小事,不必客气。”
然后姜亦琳告诉我,林咲忧是我们学校校刊的主编,但她本人并不是文学社的人。连我都知道我们学校的校刊十分厉害,在市里的学校里也是出类拔萃,但她本人在校刊上用的是“落川”这个笔名。加上林咲忧不爱抛头露面,因此没几人知晓林咲忧的身份,当我问姜亦琳是如何知道林咲忧的身份的,她说:
“有一次我路过文学社,发现里面有人晕倒了,就进去帮忙了。
对此事,林咲忧只是笑笑,说她经常加班加点写稿子。因此偶尔会休息不好,低血糖的劲一上来就倒了。姜亦琳在扶林咲忧时看到了桌上的稿子,上面写着“落川.笔”这几个字。后面,林咲忧便对姜亦琳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不到全和你分到一个班。真好啊。”
林唉忧上前拉住姜亦琳,亲密地说着。
“是啊,不过你为什么全来理科班啊,以你的才华,不应该待在文科班更能大放异彩吗?”
“这与环境关系不大,我来理科班是因为没有几人在乎文学类的事,因此方便我隐藏身份。文科班的话,大家太敏感了。”林咲忧眨了眨眼,对我们两个小声的说、“保密啊,谢谢。”
“没问题啊。”
“保密是没问题…只是…”我不像姜亦琳那般爽快,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身份的保密性啊,还有,你就这样告诉我你的身份,没问题吗?我们毕竟才刚认识…”
“没问题啊,你是亦琳的好朋友嘛。”林咲忧笑了笑,“我相信亦琳的朋友不会随便揭露别人的隐私的。”
我愣了愣,对眼前的林咲忧有了几分陌生和亲近。陌生是因为这种无条件相信他人的性格在当下真是弥足珍贵,而亲近,也是因为这种被人无条件相信的感觉吧。
“至于我为什么要保密自己的身份…”
林咲忧,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真的在说什么十分机密的事一般,周围的同学都没注意到我们,仅管如此,这个小动作还是让我觉得,林笑忧有点孩子气。
“其实,落川这个笔名,不仅是我在校刊上的笔名。”
“也是我曾作为作家时,用的笔名。”
“什么?”
我和姜亦琳都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显然她也不知道这段隐情。
“你说,你曾经是作家?”
“你发表过文章或考出版过书?”
“对啊。”
“你写过什么书?”我有点难以置信.
“你听说过《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吗?”
“那个落川是你?!”
我大吃一惊,声音徙然问变大,令姜亦琳疑惑的看着我俩说:“这书很有名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理工女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哎你这人。”
我有点紧张的打断姜亦琳的话,用看到太宰治转世般的眼神看向林咲忧。刚才听到落川时我就有点怀疑,不过没想到是同一个人。
“对啊,是我写的。”
“作者是位十二岁的初中生…”
“我十二岁时发表的.”
“那静海出版社的社长…”
“是我大伯。等下,你怎么知道我和静海出版社社长有关系?”
“因为这部作品最早在花四季出版社看复下的报刊上发表,但因某种原因无法被出版为单行本,这时静海出版社的社长拿下了其版权,并出版为单行本。以一个十二岁小姑娘是不可能做到的,况且有传言说静海的社长是亏本做的这笔生意,因此他与作者必然有点联系。”我推了下眼镜,语气中全是难以竭制的激动。“想不到,《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的作者居然是我同学,那么厉害的作者。”
“不不,我觉得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行业内幕和缜密推理的你更厉害啊。”林咲忧有点傻眼的看着我,语气中透露着惊讶与佩服。
“想不到我这过了气的作家还有同龄人喜欢,真是难得。”
“哪里的话,我们一直在等你的新作问世啊。”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林咲忧冷不丁的抖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把头扭向姜亦琳那边。“你知道我们等你等了多久了吗?五年了,五年了啊,你为什么不写了啊。”
“放开小忧,顾想!”
姜亦琳把我的手从林咲忧的身上扒开,把林咲忧护在背后,这时几个同学看了过来,我才意识到,搞得动静有点大了。
“那个…我没事,亦琳。”
林咲忧拍了拍姜亦琳的肩膀,示意她没事,然后轻声说。
“封笔这事,我知道是辜负读者的行为,我先说声抱歉…”
林咲忧的头重重垂下,令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但,写书对现在的我而言,早己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我,不过只是在校刊上写一点东西自娱自乐而已,抱歉···”
“别…别这样。”
我支支吾吾的说着,双手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只是不断的在空中挥舞。姜亦琳一边安抚林笑忧,一边给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没关系,我没觉得怎样。”
林咲忧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相反,我为我还有如此热爱我的读者而感到开心,谢谢你,顾想。”
“不···不客气。”
我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似乎搞砸了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不过…你为什么要封笔呢?”
接着,我问出了心中,最渴望问出的问题。
“明明是当红的畅销书作家,又那么有才华,为什么…突然不写了呢。”
“唔…要说原因嘛。”
林咲忧面向窗户,背对着我。夏季尚未远去的热风吹进教室。林咲忧的长发被风微微扬起,随后,她偏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我。
“我累了,仅此而己。”
曾经的销售书作家,如此说道。
现在想想,我与林咲忧的初识,还是挺开心的。
从那以后,我在班里的朋友除了姜亦琳以外,又多了个林咲忧。
“顾想,你数学作业又没交啊。”
“别这么说,我物理也没交。”
“等挂吧你。”
同时,也有了些许改变…
“125分…”
“语文单科…全市第一…”
“呵呵,顾想也不错啊,116分。
“怎么听都是胜者的嘲讽啊。”
“喂,你们两个够了吧,考虑下我的感受啊。”
“考82分的人没有发言权。”
“哎你这人。”
抑或者,日常发生了一点变动。
“诶?你说你住在明珠华府?还是9号楼?”
“对啊。”
“我在12号楼啊,居然是邻居。”
“真巧啊,那一起上下学吧,顾想。”
“好。”
“你们两个,别擅自把我排除在外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还得是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翻开校刊,时隔多年后再次品鉴,落川的作品。
我坐在台灯下,翻着姜亦琳给的校刊。
因为各种原因,我一直都没看过我们学校的校刊,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认为校刊这种东西,只是老师和几个只会酸词的学生的自娱自乐,于是有点自视清高,不屑于看吧。
“找到了。”
手指停在了一篇文章前,题目是《花海中的她》,作者落川。
“走在春日里的田野上,一切都被染成了绿色系。春天是美好且平等的,枝头的百花在盛放.台阶上的藓花也有资格成为一方风景。花无高低贵贱,各问其大乐,构成一幅交响的场景。莫奈曾用大量墨绿与白色表现春天的苹果园。但他也忘记了,地上的小草,砖缝中的嫩芽,更能使人感受到春的无孔不入,仿佛曾经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壳体结构,春的到来将壳上爬满了爬山虎与紫藤花,而它们的枝条又进一步渗透进壳内,向里面的生物宣告冬的终结,与春的降临。”
“……”
我一段段地看着,这篇散文。它的立意和中心思想并不新鲜,这可能是校刊题材的限制。但即使如此,这篇文章的角度也十分新颖.
“春天的夜晚,风吹过时,便会带下数不清的花瓣,一次性落下的便更多。铺在地上,却不怎么惹尘上身,可能是因为,它本是高处的花,而非地上的土吧。俳句中曾说:繁花似锦,终或凋零。我国诗人也曾写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样的诗句。在我看来,花的凋落并不意味着春的终结,而是以一种完成使命的严肃,去将任务传给果实,籍由此走向后面的夏秋冬。”
铅印的字输出着落川,也就是林咲忧的所思所想,怎么说呢,与当年第一次看《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时感觉不同,现在的林咲忧更加,沉稳,更加干练,角度也更新颖,换句话说,现在的她,与我,皆有极大的成长。
但…
“春夜里观星,与秋季不同。这与两季节的天气有关。人们常说秋高气爽。而我认为,秋高气爽只是因为人们摆脱了夏季的热浪而感到欣喜,但春天的暖与凉,则兼容了冬尾的凉与夏初的热,昼夜的温差下,人们对天气的感知则更为敏感。当你走出房门,看向春夜的飞星时,自由的感觉便会充盈着自己的心。同时又不会过于故纵,心中的踏实会让人格外舒适。北斗七星指向北方,而春的气息,指向远方。”
字里行间的那份不可复制,令当初的我大为震惊的“灵气”。
似乎,消失不见了。
“顾想?”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背后传来了林唉忧的声音。接着,她本人也走到了我的旁边。
“早啊。”
“嗯,早。”
她还是一脸微笑地对我打招呼,而我也予以回应。
“听说,亦琳给你看我的文章了。”
“对,是那篇《花海中的她》。”
“这样啊,你觉得如何?”
“是在问我的感想?”
“不然呢。”
“我以为是问我你今天的发型如何。”
“啊?你还挺会转移话题的。”
林咲忧打趣着说。这对我而言没什么难的,以前姜亦琳不高兴时,我也常用这招化解矛盾。
“你要听实话吗?”
“假话也行,随你。”
“为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更想听实话才对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既然对我的心情有所顾虑,真与假对我来讲就没那么重要了。”林咲忧 眨了眨眼,“人最重要的事之一,就是确保说出的每句话都合乎自己的心意。”
“那几乎不可能吧,口是心非的情况可太多了。”
“是这样没错,但尽量保持是很重要的,再说了.你也不会和我口是心非吧。”
我看了看她,不知她那无条件相信他人的能力是从何而来,但至少,刚才这段简短而角度奇特的论言让我多少明白了,她写作时的新颖角度从何而来了。
“…我认为写的很好,真的.”
“是吗。”
“角度很新,描写刻画也十分生动,结构也很好,同时把春的生机与沉静表达的尽善尽美。我想如果不是校刊的话,你应该能写的更好。”我中高的说着感想,林咲忧则在一旁不住的点头。“同时,你前三段,是仿的《武藏野》吧。”
“哇,你居然看出来了,果然还得是顾想,真聊的来。”
林咲忧在我身边雀跃着,眼中的喜悦溢于颜表。
“我这篇发表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能看出仿的《武藏野》啊。”
“其实挺好分辨的,应该说,任何一个专攻日本文学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我还是要说声厉害,不赖啊顾想。”
“谢谢…不过还有句话,我要说。”
我压住了仿佛要上天的林咲忧,将昨夜的发觉告诉她。
“我认为这篇文章…不,应该说你,落川。”
说到这,我停下了脚步。
“你现在的写作技巧和能力,相较于曾经的你,已经是极大的飞跃。”
“但是。”
“我从这篇文章中,读不出一点点,“当年的你所持有的,那份灵气”
“唔。”
林咲忧微笑着,思索了一下我的话。
“具体说说。”
“说不太出来,我感觉不出当初看《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那样的才气,也不能说你现在变平庸了,只是…少了点东西。”
当时的我,在高高的书架上,看到了那本书。
”三十五块。”
“谢谢惠顾。”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下这本书,它的封面也并不吸引我,硬说的话,也就是书名比较特别吧。
但当我用两个晚上的时间将它看完后,我被深深的迷住了。
“《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的主人公,花店的店长白。她的行为十分笨拙,却敢对一切事物发出质疑,敢对一切不公现象表达厌恶,同时有一颗百合般纯净的心。
“你也一样,虽然笔法有点幼稚,青涩,但字里行间的情感,连纸与墨都无法压住。仿佛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一举一动虽然好笑,却不经意闭引人深思。
“但这篇,她和你一样,都成长了。”
“可能是我要求太多了,我认为,属于你的那份灵气,也淡了许多。”
“你是这么想的?”
“没错。”
林咲忧抱住了胳膊,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喝了什么烈酒,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辉。
“大致还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我的忠实读者了。”
“不是,你那天难道不信吗。”
“谁知道呢。”
林咲忧笑着说,刚才那几乎算入得上是批评的话并没有让她有一点伤心的感觉,反而更高兴了。
“喂,我说啊,顾想。”
她走到了我前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清晨的阳光缓缓升起,给林咲忧镀上了一层金边。世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NPC,从我的视线中缓缓淡去,世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
你“有没有,自己写一点东西。”
“啊?”
“你肯定写过吧,并且不止一点。”
”是又怎样…”
我皱起眉头,心想她要干什么。
“你想成为作家吧。”
“没多想,我写东西定为了消磨时间,作家什么的,我成不了。”
“真的吗?”
“嗯。”
听了我笃定的话,林咲忧又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对了,顾想。”
她忽视了我的问题,轻声说道。
“我来教你写作吧。”
“什么?”
一辆车从我俩身边驶过,带过的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顾想,你想知道我究竟为什么放弃了写作吗?”
”…没多想。”
骗她的,我想得要命。
“骗人的吧。”
她“哧哧”地笑了起来,一眼便看穿了我,而我却丝毫看不清她。
“我教你写作,不,应该说,只是我们两个的身份互换一下。”
“什么意思?”
“你是作者,我是读者,仅此而已。”
“你是说…你读我写的东西,然后给出建议?”
“没错。”
“那这和你不写作有什么关系?”
“你以后会明白的,有些事,是需要人亲身主体验的。”
“……”
我陷入了沉默,而林咲忧也闭上了嘴,似乎在等我做决定。
看起来,我没有同意的理由,因为我写东西这件事完全保密,连姜亦琳都不知道。虽然林咲忧说中了这点,但那又怎样。至于她的指导,我也没什么兴趣,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那份令我仰慕的才情,加上我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作品评头论足,所以这点也不成立。
那就,拒绝她吧。
我缓缓张嘴,在我出声的那一刻前,林咲忧率先发话了。
“顾想,你写作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说了,为了消磨时问。”我有点烦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固执。
“是真的吗?我希望你可以好好问过自己心。”
“你好烦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写,也不会让你指导我写。”我一下子爆发了,受够了她这无止无休的车轮话。
“是吗,如果这是你的心声的话,那很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对不起。”林咲忧低头向我鞠了个标准的躬,一头长发被甩前甩后,脸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表情平淡的令人难以适应。
“没…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也有不对,对不起。”
我本就没生多大气,于是宽慰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话也过重了,林咲忧也没做什么,冲她发火纯属没必要。
“我们快走吧,一会就要迟到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到了眼前,我走在前面,林关忧跟在我身后几米的距离,这家伙,是不是认真过头了。我不理她,继续走我的路。
那天,我们两个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但怎么也找不出曾经的那份感觉,而我也愈加心烦意乱,不去管她。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
“我说啊,顾想。”
“嗯?”
那天一下课,姜亦琳便拦住了我,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你最近跟小忧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微微皱眉,心想怎么姜亦琳都看出来了。
“因为小忧最近都没怎么笑啊,而且和我说话时,提到你就会转移话题,就算迟钝如我也看来了好吧。”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迟钝啊。”
”别想岔开话题。”
“啧—”
我咂了下舌,今天的姜亦琳没那么好糊弄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快说啊。”
她进一步催促着我,而我只好说点什么打发走她了。
“就是…上次那个校刊,她写了篇文章不是吗…然后我和她有些意见不是很贴合,所以有点矛盾…没什么事。”
“真的只有这样?”
"对。”
姜亦琳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而我则绷着一张扑克脸,这是我俩之间的信号,只要我俩想从对方上知道点什么,就这样盯着对方,如果对方松开了扑克脸,就要说出自己的心事,以往我和姜亦琳都撑不下去,但今天,姜亦琳盯了我将近一分钟,我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最终,她叹了口气。表示认输。
“好吧…信你一次。”
“谢了。”
“但你最好还是快点和小忧和好啊,别惹人家不开心。”
“我有数。”
“那就好,哦对了,小忧昨天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完,她便跑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拿了两样东西后又跑了回来
“喏,就是这个。”
姜亦琳递给我一个用彩纸包着的四方物体,用手感觉的话,像是本书。林咲忧给我了什么?没等我反应过来。姜琳又把另一样东西给了我。是几束花,仔细一看,是假花,上面有些许手工的痕迹。
“你做的?”
“不然呢。”姜亦琳对我笑笑,有点得意的样子。“小忧生病了,明天刚好是周六,你代我去看看她。”我这才发现,教室里没看到林关忧的身影。
“你怎么不自己去?”
“你们是邻居啊,又是要好的朋友。喂,顾想,我这可是在为你创造和好的机会啊,别不识指举。”
“你这随便使唤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行了,别抱怨了,东西都给到你了,记得去啊。”
姜亦琳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将什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了我,便转身离开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中的花。花虽是假花,但十分生动,看上去与真花无异。姜办琳虽说是个神经大条的理工女,但手工这方面却异常在行。有时也给我做点小摆件,蛮有意思的。
那…林咲忧这个。
又是什么?
嘶——
房间里发出一声声撕纸的声音,没过多久,我便见到了,林咲忧给我的东西。
果不其然,是本书。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床角的斜阳》…作者是…落川。”
这是本样书。
林咲忧这个作者才会持有的,样书。
“她什么时候写的…”
我吃惊的翻开书,淡淡的油墨香飘了出来。印刷日期显示为一年前,也就是说,至少一年前,她就写好了这本书,还留下了样书。
那她…为什么不发表呢。
顾不上那么多,我翻开了内容页,开始读着,她的新作。
“顾想,吃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姑且放下书,走到桌前,用比平时快好多倍的速度迅速吃完。也没有看电视,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便离开了饭桌,心里一直想着书的剧情。
“顾想,该洗澡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摘下耳机,放下所剩无几的书,
脱下衣服走进洗手间。温暖的热水浸泡着我的身体,让我久坐的而疲惫的神经也舒缓了好多活动了一下关节,骨缝中发出隐约的咔咔声。
我有点恍惚,自己多久没这么集中注意力了。
走回房间,我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夜里10点多,不算吃饭和洗澡的时间,我已经看了三个多小时。
最终,在夜里十一点多时,我看完了最后的,那一部分。
“呼…”
我合上书,仰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灯。黄色的顶灯十分刺眼,又十分温馨。我揉了揉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头脑中整理了一下思绪,突然想起来,还没和林咲忧说我明天去看她的事,但现在也挺晚的了,要不要打扰她呢。我思索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林咲忧的头像。
“睡了吗?这么晚打扰真是抱歉。明天我打算去看看你,方便吗?”
我放下手机,心里对此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太晚了,她估计早睡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方便,你明天上午来吧。”
她居然没睡——我有点吃惊,但至少事情做好了,我也就放下了心。
“收到。”
第二天上午。
“你好,我是林咲忧的同学,我来探病的。”
“啊,是顾同学对吧,请进。”
一进到林咲忧的家,她妈妈便热情的给我准备了吃的和茶水。我不太擅长应付她,只好说想看看林关忧。
“小忧,顾同学来了。”
“嗯。”
“你们慢慢玩吧,我不打扰了。”
我走进林咲忧的房间,此时的她正坐在床上,身上穿着浅黄色的针织家居服,一头长发有点乱糟糟的,应该是生病无心打理。我把姜亦琳的花放到桌上。坐在她的书桌前。
“是亦琳的花吗?”
林咲忧拿过花,高兴地说。
“那家伙来不了,托我带给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看你气色还不错。”“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头晕,常有的事。”她掩嘴轻笑起来。声音中还有些虚弱,说话的间隙中,我看了看她的房间。
林咲忧的房间不大不小,目测有20平米,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小床,一个矮桌,最引注目的是南墙上的那座书柜,座不应该用来形容书柜的,但在这里却很适合,因为它太大了。与林咲忧小小的身体形成一个对比。里面装了估计几百本书,我透过玻璃,看了几
本露在外面的书,有小说有杂志,也有漫画和相册,我发现她的杂志很多也很杂,不只是有文学,厨艺,美术,绘本,科学,军事,花边新闻…这家伙看的挺杂啊。
“第一次来我房间,感觉如何?”
“嗯,很干净,也很温馨,和想像中的差不多。”我给出中肯的评价。”很像你住的地方。”
“呵呵,真有你的风格。”
“实话实说而已。”
这时,我看到了她的书架上,那本《四十八号街口的花店》,我这才仅应过来,自己不止是给一个同学探病,而是身处仰慕的作家的房间里。真是奇妙的感觉,我顿感这一切真是命运。
“《床角的斜阳》,你看了吧。”
林咲忧轻声说着,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看了。”
“感觉如何。”
”太棒了。”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昨夜的那份动容又重现在眼前。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似乎还是找不回看花店时的感动。但这本书…它打破了我对林咲忧这个作者的原有看法,她的灵气似乎还是没有在这本书中回归,去缔造了新的许多东西……”我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感想,恨自己为什么只有一张嘴,心中的情感不能立刻表达出来,好像它们是阳光下的浮雪,慢一点点就会消失殆尽。
林咲忧坐在床上,抱盖膝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即往的,柔和的笑容。她就像一名神父,听着我这名信众的诉说。
“前半部分,女主角宁心蓝的遭遇,以及后面她被迫伪装成抑郁症来躲开家族的婚约,还有和梁念的相识,最后她于斜阳下,割腕自杀,却发现刀片被梁念替换成了钝刀,那一幕高潮真让人久久不能平静。”我顿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情绪。“我向你道歉,林咲忧,应该说,落川。
“道什么歉?”
“你不是江郎才尽,而是先破后立。”
妙笔,生花。
眼前的这个穿着针织家居服,脸色微白的女生,却拥有令枯木透春般的才情与笔触,真叫人难以相信。
“为什么…不出版它?”
“诶?我不是说过了吗。”林关忧笑着说,“我累了,仅此而已。”
“这叫什么回答…”
“我不会骗你哦。”
“可这么好的小说…就应该让更多人看到啊。”我深感痛惜,明明是这么好的作品。
“但现在,我想看顾想的故事。”林咲忧一下子转移了话题。“你还想劝说我吗?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
“与值不值得无关,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想看你的结局如何而已。”
林咲忧仰在了床背上,悠闲的说,“追求的过程往往就是追求的意义。顾想,你有想追求的东西吗?”
我愣住了。
“文学是人的缺陷而产生的,我们不完美,且将永远如此。所以我们才需文学,对你而言,文学绝不是用来消磨时间的活动,你一定对它有所追求,或者说目的。”
林咲忧的话,如飞标般,刺中了我心里的某个隐密的部位。
“好好想想吧。”
我最初…为什么要写作?
为了学业?不是。
为消磨时间?那是借口。
我记得我是为了——
我拼命地想着,搜索头脑中每一个角落,拉开每一个抽屉,但全都没有得,可我分明记绪,我一定有这个答案。
头,开始剧烈的痛。
“唔…
头痛苦的动着,视线也有点模糊,似乎这个问题在动摇着我存在的根基。
“顾想。”
就在这时,林咲忧捧起了我的脸,与我四目相对,我们的距离近在咫只,我甚至能感到她的鼻息,和她身上那股,说不清的气息。
“让我来帮你吧。”
“找回你写作的目的,也找到你的追求。”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去创造一个吧。”
”你可以的。”
“啊…”
不知为何,那股剧烈的疼痛感消失了。而我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开始考虑林咲忧的话。
既然林咲忧还是我心中那个能写出《四十八号街口花店》的作家,那让
她来指导我,也没什么不好的。
以及,我想通过这点,与她接触。从而了解她。
了解她的心,也是去了解自己。
那就,答应她吧。
“好…”
读者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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