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杀
0.
楚辞瘫坐在椅子上，右手稍微抖了抖，烟灰缸里就落了一些烟草和纸燃烧后的混合物。
电脑屏幕虽然还放着电影，可对于电影的内容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累，太累了。
这是他此时的想法。
累的仿佛全身上下包含听小骨在内的二百零六块块骨头都经过了剧烈运动。
累的好像从头到脚包括平滑肌在里的六百三十九块肌肉都被高度的运作过。
累的连一根手指也不想抬起，
累的连一个字幕也不想阅读，
累的连一点声音也不想辨别，
累的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么累。
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似乎是钥匙插进门里所发生的碰撞声，
似乎……是缓缓走到他身后的脚步声，
似乎是刀具被从刀鞘中抽出来划破空气的声音，
似乎是锋利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
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愤怒？好像不是。
是惊恐？好像不是。
是喜悦？不可能是。
……
是释然吗，好像……有点……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脸上滑过，楚辞试图用仅存的一点点力气扭动脖颈，再通过电脑屏幕的倒影看清自己的脸。
是血吗？
是谁的血？
我的？还是……其他……人的？
好像……是泪水……
我……为什么会流泪？
为什么会流泪？
脑中所以的疑惑都只构成了这个问句，似乎也容不下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颤动了一下。
是地震？求生的本能短暂的驱散了如同入魔般的思维。
不，不是。楚辞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吃惊，因为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于心底，而是他的身后。
他试图去倾听那人的声音，却也听不清那声音是男是女，是粗犷还是尖锐。
“时间不多了。”声音再次传来，是个声音厚重的男音。
“时间不多了，楚辞。”好像怕他没有听清，身后又传来一次声音。这次似乎是他听错了，声音有些青涩。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的人似乎跑开了，手指夹着的香烟抖了抖，烟灰竟悬浮向上回归了烟头部位，屏幕里的演员也整齐的向后迈步。
这是梦吗？似乎只有梦才能解释这古怪的一切。
原来……是梦啊。
1.
楚辞从椅子上坐起来，左手把已经燃尽的香烟丢在烟灰缸里，右手操作鼠标点了两下。
……
电脑仍是一片漆黑。
关机之后直接睡着了？
虽然解释的有些牵强，但也能接受。
楚辞回想起刚刚的梦。
梦中他背后有刀具被从刀鞘中抽出来的声音。
他扫视一下，发现了电视柜上的武士刀。
这是他前两年买回来的工艺品，要用它杀人或自杀基本上是开玩笑。
楚辞思索了一会也没有得出答案，索性也不思考了，爬上了身边的小床准备睡觉。
不知为何，梦中人的声音又浮现了出来。
“时间不多了，楚辞。”
什么时间不多了？楚辞怀着疑问进入了梦乡。
2.
楚辞瘫坐在椅子上，右手向前一探，不费力的按下了电脑开机键。
屏幕里的电影刚刚开头，还没进入正片。
楚辞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烟盒，取出烟盒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们还没有来。”
楚辞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他们是谁？
楚辞感觉自己现在的思维有些迟钝，身体似乎越来越疲惫。
他吸了一口烟，右手抖了抖，灰白色的烟灰落入烟灰缸里。
楚辞脑子里浮现出我在等一个人，但很快就变成了我在等谁？
我在等谁？
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似乎是钥匙插进门里所发生的碰撞声。
“他们来了。”
楚辞又说了一句话。
他们来了。
楚辞有些疑惑。
谁？来了。
自家在外孤身一人，身边的亲戚也很久不联系了，再加上近期的流感，街上的人几乎都没有了。
谁？会来。
楚辞思考着身边认识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邻居？
楚辞想到住在对门的老邢和小邢。
老邢是退休的卫生局局长，平日里到时经常能在楼下见到遛弯的他。
小邢是一名高中生，今年就要高考了，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思考到着，他听到缓缓走到他身后的脚步声。
“你们决定好了？”又是这样，似乎又另一个人住在他的身体里，替他说话。
没有听见回答，只有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仔细听听，似乎……是两个人。
应该是他们了。
楚辞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即使没有看到，他也能知道是他身后的武士刀被拿起来的声音。
很快身后刀具被从刀鞘中抽出来划破空气的声音。
楚辞似乎看到了身后的那两个人，他们的面容十分严肃，沉重，宛如慷慨赴死的壮士。
身后又传来锋利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更准确一些是刀刃划开衣物和皮肤，刺入腹部脏器的声音，还有……更加粗重的喘息声。、
楚辞瘫坐在椅子上，右手稍微抖了抖，烟灰缸里就落了一些烟草和纸燃烧后的混合物。
电脑屏幕虽然还放着电影，可对于电影的内容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现在只想知道身后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累，好累啊。
好像全身上下包含听小骨在内的二百零六块块骨头都经过了剧烈运动。
仿佛从头到脚包括平滑肌在里的六百三十九块肌肉都被高度的运作过。
累的连一根手指也不想抬起，
累的连一个字幕也不想阅读，
累的连一点声音也不想辨别，
楚辞似乎感觉自己有点……悲伤。
他为谁悲伤？
他为身后的那两个人悲伤？
不，好像……是为自己悲伤。
那种难言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睡梦中的楚辞被再次惊醒。
3.
楚辞坐在床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身后的那两个人。
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在我的背后……自杀？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向这里捅一刀会怎么样？
会划开衣物和皮肤，刺入脾脏以及腹主动脉和下腔静脉，所造成的伤势会喷射出大量的血液，即使是一个成年人也会在短时间内毙命。
楚辞脑中浮现出了答案，这样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诡异的想法所带来的恐惧感驱散了困意。
楚辞决定下床吃点东西来驱散恐惧感。
他路过电脑桌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烟灰缸里，似乎多了一个烟头……
4
他又做梦了。楚辞这样想的。
他现在有点分不清了，究竟梦境的是他，还是现在的这个是他。
这次他没有瘫坐在椅子上，他来到了门口。
楚辞握住了门把手很小心很轻微的把门打开一条缝，似乎不想惊动什么。
透过这一条缝，门外有些声音传了进来。
楚辞一手握住门把手不让门继续打开，一手贴着门，眼睛看向猫眼。
猫眼里他看到了老邢和他的孙子，耳中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决定了吗？”老邢问小邢。
“还有多久？”他的孙子问。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就一切都结束了。”老邢似乎有些不耐烦。
楚辞将门合上，可他透过门缝向外看的时候，发现那竟是一片漆黑。
随着刀锋刺入腹部，梦，又结束了。
5.
楚辞下了床，走到门边，蹑手蹑脚的打开了门。
随着门的动静，楼道灯也亮了起来，门外是平日里的楼道。
楚辞关门时鬼使神差的看向门上的猫眼，这一刻，梦境与现实叠在了一起。
他看见了老邢和他的孙子。
6.
楚辞没有做梦了，似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此过去了。
流感被控制住了，公司也复工了，太阳又如同往日一般照耀着。
只是……他再也没见过老邢和小邢。
7.
天气似乎不怎么好，太阳很久没有出来了，街上的人也是三三两两，似乎所有人的心情和天气一样不好。
8.
犹豫了很久，楚辞敲响了老邢家的门。
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了，楚辞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被门吸走了。
一段他所遗忘的记忆似乎被唤醒。
那把刀，那把他认为不可能伤人的刀就被他拿在手里。
刀上……是姓为邢的鲜血。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老邢，老邢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桌上是那把刀。
“这是一场梦。”老邢开口道。
“你的意识似乎到达了某种临界点，这个世界不再稳定了。”
“我们是你梦境中的象征，代表约束与救赎。”
“我听不明白。”记忆中的楚辞回答到。
“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这把刀是斩断的象征。你得用这把刀杀了我……还有小邢。”
“杀人是犯法的。”记忆中的楚辞一本正经的说。
“这是梦，”老邢加深了语气，“你见过警察吗，法律现在只是一种概念，存在你梦中的概念。”
“你得杀了我们，”老邢重复到，“再由我们杀了我们，这样才能让你从梦中醒来。”
“你已经死了，怎么自杀？”楚辞感觉自己跟不上老邢的思路了。
“这是梦。”老邢强调了一遍。
“你得杀了我们。”记忆中的老邢一字一顿的说。
记忆中的楚辞答了一声，好。
9.
楚辞是这么答应的，也是怎么做的。
老邢也是这么答应的，也是怎么做的。
他如约来到楚辞的家里，如约的做了。
楚辞的意识有些模糊，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他看见自己……跨入了门中。
10.
“楚先生？”
眼前这个男人的呼唤把他带入了现实。
楚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是？”
男人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即回答。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姓秦。”
楚辞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个房间。
四周洁白的墙壁，没有钟表之类的东西，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这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秦时自我介绍后开始询问一些问题，楚辞也一一应答。
似乎很久过去了，秦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楚辞逐渐变得疲惫，他心不在焉的打量这秦医生的衣着。
白色的上衣，胸前的口袋还挂着一支笔，那笔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再哪见过。
秦时见楚辞有些心不在焉，说到：“楚先生，这次的心理评估很重要，关系到你能否出去，还请配合一下。”
楚辞听到后笑了一下。
“秦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时有些不悦，但还是让楚辞提问。
“现在是什么时间。”
秦时思考了一下，回答到。
“我不知道，我没带手机。”
“那…能请你去拿一下吗？”
“还是等测评结束吧，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没有问题了。”
楚辞突然伸手，将秦时胸前的笔拿了出来。
打开笔帽。
果然是一支刀笔。楚辞看着刀片，似乎看到了自家电视柜上的武士刀，同时，他也在刀刃上看见了秦医生惊恐的表情。
11.
“这小子什么来头？”老黄给狱警递了一根烟问到。
“呵，听说他刚从精神病院被放出来，然后就把给他做测试的医生……”狱警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猜凶器是什么？是那医生胸前的一支笔。”狱警看着老黄惊讶的表情笑了笑。
老黄看了看远处的楚辞，突然感觉到他也在看着他，而且目光中似乎有点……怜悯？
12.
天气不怎么好，太阳好像很久没有出来了，街上的人也是三三两两，似乎所有人的心情和天气一样不好。
楚辞坐在车里，通过铁栏杆看向外面，他看到带他来的老警察回归到了人群之中。
他似乎看到，老警察走进的不是人群，而是一座坟墓。
他似乎想起了老邢说的话。
“时间不多了。”
楚辞手中把玩着秦医生的笔刀。
“时间却是不多了。”
他得找到下一个束缚，来从这场无边的大梦中彻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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