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金铁之歌

　　眼下的战局扑朔迷离，银犀牛和黑旋风消失在茂盛的麦田下，他们打斗搅动麦穗，但同时海风也在吹拂，无从分辨两者。史蒂夫急得要跳脚，穆勒，那个总是教他知识，耐心又冷静的穆勒在哪里？怎么样了？

　　他没有等太久。但见一道寒光闪过，麦田的边缘被割裂开，黑色旋风从里面急旋而出，身后紧跟着银色犀牛，手持叫人胆寒的所罗门巨剑穷追不舍。

　　穆勒占了下风，且战且退，当女武士逼得太近，他便回身一个侧劈威胁她的腿部，在她躲避的时候趁机拉开距离。但同样的把戏用不了几次，女武士知道他不敢和她硬碰硬，即使是近身的挑砍也不过是转移注意的手段。何况她全副武装，银色护膝，铁衬裙和特意加固过的铁靴给她的下肢提供绝佳的保护，而穆勒却只穿着褐皮靴和布裤，连点金属防护物都没有。

　　银黑相间的铁光风暴朝海边移动，黑色旋风闪避银色犀牛的一下又一下重击，实在难以躲避的就用小铁剑硬生生抗住。他的抵挡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相比刚开打时要笨重太多。激烈的战斗严重消耗了他的体力，不论穆勒曾经有多厉害，武艺多么高强，长期的宁静生活都让他这块锐铁生了锈，不复往日光辉。

　　“他不可能永远逃下去。”士兵不满地说：“总要面对她的，好好打一场。唉——你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啊？哇，真的，她跑哪里去了？”白泱装傻，但演技浮夸，没能逃过士兵的眼睛。

　　“你给我装！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白泱打开士兵伸过来要揪他领子的手。

　　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将锐利的尖矛对准了他的喉咙。“该死的，这里是谁做主，你还搞不明白吗？”

　　其他人纷纷将目光从无聊追赶的银黑两人身上移来，欧瑞金斯神情紧张。“白泱，别倔，认错就是了。”

　　“好哇，对不起，士兵先生，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你的长官要被我的房客打趴下了。”

　　“你在胡说什么……”士兵头侧向田野，仅是短短的一瞬，却足够白泱发动进攻，一拳打在他下巴上，躲开刺来的矛尖，再一记上勾拳击中同一位置，士兵吃痛，一时间迷迷糊糊，被瘦高个夺走了武器。

　　“哼，弱鸡，没了长矛你要怎么嚣张啊？嗯？”白泱往他肚子上狠狠踹上两脚。士兵腹部的皮甲挡住了一部分威力，但还是踉跄着倒地。

　　白泱不依不饶，又是一发组合拳把他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旁边的众人看呆了，差点没注意到循声赶来的其他几个矛兵。他们面色惊慌，一看就是穿上褐皮甲没几天的新兵。白泱朝他们呲牙咧嘴，挥动手里的长矛，他们就犹豫不决了。欧瑞金斯见状也学着白泱的样，虽然没有武器，但保不准能夺下一把，就像刚刚白泱所做的。士兵们一定是这么想的，纷纷退去，大概是找增援去了。

　　“喂，小子，发什么愣，去屋里把我的弓拿来。”白泱一面往倒地士兵的脸上招呼拳头一面说。

　　“卧房里？”

　　“什么卧房里，在起居室，你又不是瞎了，快去！”

　　史蒂夫接到任务，迈开腿朝屋子跑。旖娜，斯蜜挞，以及其他女文书呆愣愣地看着他远去，没人试图阻止，要是把这些文书换成同等数量的军士，那事情的发展可就难以预料了。

　　迪莉丝带到绿岗来的士兵算不上太多。由于从暗林走出来时排成了一排所以才显得特别多。细细算来，被穆勒在屋里做掉的弓兵有六七个，倒在麦田里的有十来个，那个叫庖隶的壮汉多半也倒在里面。栅栏边缘有三个弓兵，分散在各处赶来的矛兵又是十来个，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注意到屋子旁边的这场小小骚乱，注意力完全放在格斗的两人身上。所以此时此刻，史蒂夫才能毫无阻碍地返回屋子里找到白泱的弓，那是把长度适中，材质结实的好弓，拿起来轻便。他带上牛皮箭筒，赶忙返回白泱处，欧瑞金斯却迎面跑来。

　　“我去拿我的剑。”他说：“帮我看着庄与昴！”

　　再看白泱，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远处两人胶着的战况让他显得很烦躁。而庄与昴则和女文书们在一块，前者被她们拉着问问题，一副焦虑而厌烦的样子。

　　白泱接过了弓，就像武艺高强的斗士拿到了自己钟爱的武器。他熟练地斜背起箭筒，掏出一根红色羽尾的箭矢，朝银黑风暴外十来米远的养鸡场拉满了弓，嗖地一下射出去。

　　史蒂夫惊讶不解。

　　“你看着吧。”瘦高个挑起嘴角。

　　果然，养鸡场那块有了动静，一个留金色马尾辫的小小身影在形状古怪的红石器械旁晃了一下，随后又消失在后面。那帮充当观众的弓兵矛兵竟都没有察觉！他们完全专注于高手间精彩的对决，全然不顾周围的情况。仅凭这一点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资历不够格。想必先知当初挑选前来绿岗征召补给的护卫时可没料到穆勒这号人物，还亏他是先知呢。

　　那些没有被穆勒“照顾”的矛兵注意到屋子外的不对劲，匆匆跑来几个，还舞动手里的矛给自己增添气势。白泱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掏出一支褐杆白羽箭，拉满弓，紧闭一只眼睛，嘴角浮现自信的笑容。

　　“嗖！”

　　箭矢刺破田间清朗的空气，在不远处某个小兵的肩上绽开殷红的血花。他尖叫一声，捂着伤口摇晃倒地。其他矛兵见了畏缩后退，有个机灵的家伙向远方的弓兵们招手请求火力支援。

　　大家都行动起来了。白泱一边走位躲避飞来的箭矢一边拉弓射箭，嘴角挂着笑意；欧瑞金斯拿上了他的铁剑，朝史蒂夫甩下一句“看着庄与昴”便急冲冲地跑了；庄与昴和那帮女文书尖叫着逃离箭矢，互相推搡，如一群小鸡；而叶卡捷琳娜还躲在养鸡场后头，不知道在搞什么，那格斗中的两人就要逼近了。

　　我能做什么？史蒂夫问自己。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观看，畏畏缩缩，像庄与昴，旖娜还有斯蜜挞她们一样？自己就像女文书一样？

　　我不是有巨剑的吗？

　　史蒂夫心跳得猛快，却又觉得莫名的兴奋。两种感情交织在一块催促他加快脚步回屋取剑战个痛快。对为刀刃所砍伤的恐惧并非没有，他被剑锋硬生生割开的掌心还隐隐做痛。但是如果自己不去尝试，这份心结就永远会附着在胸口，阻碍他保护自己和伙伴。

　　再说，除了迪莉丝，其他士兵几乎都是小咸鱼，没什么战斗力，有战斗力的都先行被穆勒放到。余下的人，只要他摆出那把骇人的所罗门巨剑，他们就会哆嗦地溜走吧。这可是他们长官才能用上的武器。迪莉丝勇猛如此，他们理当心存畏惧。

　　他往回赶，朝过你挤我撞的女生们，塞入屋中。他还记得是叫弗朗索瓦的金发辫子男取走了自己的剑，那么就在附近才对……

　　暗斑血迹……

　　还没来得及抬走的尸体……

　　……巨剑！

　　它果然在那儿，镶嵌黑曜石的手柄沾了无名氏的血，射出幽黑的光。他捡起来，惊喜地发现还是那般顺手，血液让它摸上去有点滑腻，他搓了几下，感受宝石边缘刮擦肌肤的瘙痒。

　　举着它出去就能吓到不少人了。

　　女文书们的反应如意料中一样，睁大双目盯着他看，旖娜眼角流露出一丝恐惧，斯蜜挞满眼崇拜，庄与昴则停了脚步，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别过去，你是要送死吗？”

　　史蒂夫的气势被她这么一说消去大半。但他可不会打道回府。“没人会伤你们的。这是场格斗。”他说完便加快脚步，寻找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