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暴前夕

　　方之古元历六八一〇年八月，盛夏。

　　乌云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弥漫着，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向屋顶压下来。

　　灰蒙蒙的远山在风中颤抖，风大得可怕，树林摇晃，夜色下宁静的村庄亮着几盏灯火，守护着暴风雨中唯一的安宁。

　　小屋的木门虽不算破旧，但也有些年头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隐隐地从门轴的缝隙间传出来。

　　蜡烛荧荧的火光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摇晃着，床边的桌旁，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少年正翻阅着一本老旧的牛皮书笔记。金色的发丝晃荡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落在页角。

　　顺手掸去掉落的毛发，少年的余光瞥见窗外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家伙回来了。

　　像往常一样合上手头的书，少年兴奋地站起来，转过身离开书桌。他走出书房，穿过前厅。屋门嘎吱作响，刚好与门外窸窣的脚步声交响。

　　“科林，你回来啦！”

　　如往常一样地热情招呼着归来的伙伴，期待着他坐下分享今天的“冒险经历”。虽然大概率又是邻镇的那些没什么意思的八卦，但这是他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与人交流的时光。

　　被称作“科林”的少年熟练地将柴垛架从背上斜放在壁炉旁，又急匆匆地将右手提着的布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默默地瞥了一眼正在锁紧屋门的艾克。

　　“嗯哼，晚好。”

　　科林带着平淡的表情，偏着头不冷不热地就这么敷衍了一句，然后随手捋了捋散乱的黑色头发，便一脚跨进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脚步声在门后渐隐，留下艾克呆滞地僵在原地。

　　“这家伙，今天真是……”

　　艾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

　　他默默揣测了一下科林的感受。身为资深“肥宅”的他完全无法想象科林是如何一大早就出门，然后直到天黑才回来的，那样的生活似乎对于自己来说太奔波疲累了。也许今天科林真的是累了，所以才一改往日话痨的作风，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

　　这样想着，艾克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

　　好在今天尼卡奶奶带了安娜来家里帮忙照顾，自己也不用考虑晚饭问题。

　　于是他走回了书房，打算继续再看会儿书。开门的时候，他注意到窗户外面，天似乎比刚才更黑了一点。

　　“轰隆——”

　　窗外再次传来雷鸣声，闪电划过天际，白色的亮光盖过了屋内的暖色的烛光，整个房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纱一般，变得明亮起来。

　　“艾克，开饭了哦！”

　　艾克木然地看着书上的文字，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餐厅传来的呼唤。他看书的时候容易入迷，不太能注意到外界的声音。

　　“书虫小矮墩？！”

　　同样音色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再次从屋子的另一侧传来。

　　“诶？”

　　这一次艾克注意到了伙伴的呼唤。他的注意力从书本文字中剥离出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噢，我来了！”

　　随后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哪里不对。

　　“可恶啊科林，你说谁是书虫小矮墩呢？！”

　　艾克有些气恼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尽管科林已经无数次地用这个绰号称呼他，而他也已经习惯，但他每次还是会装作气恼的样子去和伙伴玩闹，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的玩笑。

　　于是他沿着靠窗的走廊一路向餐厅跑过去。窗外，狂风吹着森林里的树木，树干连同着枝杈左右摇晃着。

　　推开餐厅的门，佳肴盛宴的味道扑面而来，蜡烛顶上恰到好处的黄晕在空气中轻轻摆动着，周围的影像也仿佛变得不那么真切。

　　餐厅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蛋糕顶上一个闪闪发光的数字「12」正吸引着眼球。

　　满桌佳肴背后，是熟悉的黑发少年科林、村长尼卡奶奶和像往常一样穿着白色上衣的少女安娜。

　　“这是……”

　　“十二岁生日大惊喜！”

　　科林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傲气地叉着腰，脸上带着计划达成的促狭笑容。

　　艾克激动得说不出话，他一把抱住同龄的伙伴，他的头重重地顶在科林的胸口，后者明显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一个踉跄被压倒在地。

　　“哇呀！”

　　科林挣扎着用双臂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艾克，“你怎么这么肥！我都要被压成肉饼了！”

　　“咦——”艾克口气虽然愤怒，本人却带着满脸笑容坐到科林身上，然后开始不停搔弄好友的头发。

　　“呜哇，你干什么啦！”

　　科林双手抓住艾克的手腕用力一拉，然后利用艾克身体想抵抗而往后倒的力量站起来垂直转了半圈，最后换成他坐在艾克身上。

　　“看我怎么回敬你！”

　　科林边笑边用手抓着挚友的头发，但跟他自己那头乌黑质硬的头发相比，艾克的金色头发质软而有弹性，根本没法翘起来，所以这样的攻击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这名少年马上又转为在艾克的侧腹部挠痒。

　　“呜哇，你这家伙……这样太，太卑鄙……认输，我认输……”

　　“嘿嘿。”

　　科林从地上一蹦而起，脸上的笑容写着“胜利”二字。

　　“唔，今天的比赛看来又是科林哥哥赢了呢。”

　　柔软水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艾克和科林转过身去，面向穿着白色格子上衣与轻纱围裙的少女。

　　少女的名字是安娜，比兄弟两人年轻三岁。旁边的老人头发几乎是银白色，但脸上的皱纹藏不住眼底的智慧。

　　自从母亲去世后，从北方城镇逃难而来的小男孩科林就一直暂住在艾克萨斯原来的屋子里。

　　艾克平常很少出门，因此包揽了家务和种地，其余时间则泡在书籍的海洋中；而科林则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每天一大早就外出拾柴打猎，偶尔去附近的镇子买些东西。

　　尼卡奶奶已有六十多岁高龄，是海草村的村长，在村民中有很高的威望，她在农活和公务之余时常来照顾两人。

　　这座村庄名为「海草」，虽然名字里有「海」这样的字，但却离海一点也不近。

　　因此和书中说的常常潮湿阴冷的海洋气候相比，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其实非常宜居，即使是冬天也不至于过于严寒。按照常态，海草村的孩子们大多可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前提是父母双方都在的情况下。但对于艾克和科林这样的情况来说，虽然尼卡奶奶会时常来关照，但他们至少还是要自己解决柴火和食物问题。

　　平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七年，没有父母的照顾，两兄弟自己倒也过得井井有条。

　　而安娜则是艾克和科林在两年前冒险时救下的小女孩，尽管来历不明，但还是被尼卡奶奶收养，平日里也常来陪兄弟俩玩耍。

　　少年无言地看向面前的三人，简单的感谢已经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情感，金色的瞳孔中隐隐地闪着泪光。

　　“诶诶诶，你可别哭啊。”

　　科林伸出手在艾克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复杂的思绪。

　　“祝贺小艾克萨斯又长一岁。”

　　尼卡随即点了点头，声音略显苍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艾克，补充道：“平时可要好好吃饭啊，你看科林都快高你一个头了。”

　　说到身高，明明比科林还大上一岁的艾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矮上将近半个头。平日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给人一种科林反而年长的感觉。

　　“知道知道，我有在好好吃饭了嘛。”

　　艾克挠了挠头发，试图转移话题。随后默默地把一块有些过烤的三明治塞进嘴里。

　　“这次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哦，味道如何？”

　　安娜侧眼看着两个人并低声这么问道，而艾克马上用自己最诚恳的声音回答：

　　“嗯，三明治很好吃哟。安娜做菜的技术也愈来愈厉害了。”

　　“真，真的吗？我总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味道……”

　　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安娜说完就把脸别到一边去。这时艾克马上趁这个空当向科林使了个眼色，两人会心一笑。据说安娜从上个月起就开始跟着尼卡奶奶学习如何制作料理，但尼卡奶奶在旁边帮忙与否，依旧会主导成品的口味。

　　“话说艾克你这么矮，一定是因为平时整天宅在屋子里不出门晒太阳吧。”科林调皮地笑着，“明天跟我一起出门砍柴不就行啦！”

　　一边说着，科林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好友的小腿。而后者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板起脸来嘟囔道：

　　“不要啊——砍柴什么的最无趣了。”

　　就在几人对话之时，窗外响了巨大的雷鸣声，一阵飓风鼓得玻璃窗震颤起来。

　　“看这样子，今天晚上得生成不少怪物吧。”科林望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人类和怪物两种智慧物种。人类只能通过繁衍产生后代，而大多数怪物则是「自然生成」的产物。似乎是在越是黑暗的地方，怪物生成的数量就越多。虽说怪物也可以拥有理智和文明，但天然生成的怪物则天生对人类抱有敌意，因此常常会有人类被在外游荡的怪物袭击的情况发生。

　　而怪物中最常见的种族——「亡灵族」则是几乎不死的存在，它们的平均寿命长达千年，但却有一个显著的弱点，那就是——它们的头顶若是晒到阳光则会迅速燃烧起来。因此晴天出门大概不会碰见什么怪物，但若是刮风下雨，那就不好说了。

　　“嗯。”艾克点点头，“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的话，安全起见你最好就别去打柴了吧。”

　　尼卡点了点头，她显然同意艾克的观点，下雨天在树林里砍柴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过她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调侃：“又想找借口窝在家里了吧？明天如果下雨的话，你们俩就来村里帮忙巡逻喔。”

　　“不要啊——”

　　后者发出不情愿的惨叫声。

　　四人一边享用着晚餐，一边唠着家常。远处传来的雷鸣偶尔与窗户继续产生共振，但被欢声笑语盖过。

　　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

　　“咚咚——”

　　似乎是外面的屋门上传来急迫的敲击声。随后很快，焦急的呼喊声隔着墙壁传过来：“村长，不好了！！”

　　“我去开门。”

　　科林率先站起来，快速离开饭桌奔向走廊。

　　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内心有这种强烈预感的艾克心跳也微微加快了速度。他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往地面一蹬，跟在科林身后。尼卡奶奶和安娜也紧跟其后。

　　木制的屋门这次发出急迫的呻吟，随后重重地撞在去皮原木铺成的墙壁上，门前站着三名海草村的村民，他们的手臂上绑着青绿色的袖章，那是自卫巡逻队的标志。

　　“怎么了？”

　　“火，火…旁边的树林着火了！”

　　几个村民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慌张，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呼吸急促。

　　“大概是雷电导致的吧，跟我去看看。”

　　随后赶来的村长尼卡在科林身后率先说道，她依旧保持着从容与镇定，炯炯有神的目光给人一种平和可靠的感觉。

　　“我也去。”

　　科林的声音响起，随后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艾克和安娜，提议道：“艾克，要不你就和安娜一起留在屋里，因为…”

　　科林话说了一半似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他支支吾吾地接着说下去：“因为…”

　　“因为你觉得我是个书呆子，就算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吗？”艾克笔直地看着科林，后者看见了那双金色的瞳孔背后仿佛燃烧着火焰。像是被说中了内心的想法一样，他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抬起的手又缓缓地落下了一些，脸颊可能是因为羞愧而微微泛红了。

　　“不，不是这样的……”

　　科林摇着头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不过被艾克打断了。

　　“唉，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再谈谈吧。”艾克的语气又变得柔和了一些，严肃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现在让我们先一起去帮忙灭火。”

　　说完，他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科林的侧腹。

　　他完全能够理解科林的想法。

　　因为艾克自己的原因，导致他在面对一些危险的情况时总不能像科林那样更好地应对。之前跟着村里的狩猎队开展打猎练习的时候，科林也会特意关照他，这样倒显得科林像自己的兄长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懦弱，整天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才缺乏了应对危险情况的能力。艾克很感激科林，但他...不想就这样被科林过度保护着，自己过去的话至少也能帮上一些忙——就算帮不上忙，也比待在屋里干等着要好。

　　“情况紧迫，艾克萨斯也一起来吧。”

　　这个时候村长尼卡发话了，她看着兄弟俩用慈祥的声音说道。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穿着白色格子衬衫的少女。

　　“不过，安娜最好留在屋里等着哦。”

　　艾克和科林所居住的屋子在海草村最偏僻的角落里，穿过一条麦田中央的土道，远远地看见村庄另一边，烟雾和火舌如同失控的怪物一般，咆哮着向天空冲去，将森林里的一切都笼罩在猩红之中。

　　火势远比想象中的要大，焦糊味四处弥漫，原本深黑的天空也像被点燃了一般呈现出诡异的猩红色，热浪乘着飓风一层一层地裹挟着向村庄扑过来，现场的村民们乱成一团，滚烫的空气烤得人难以冷静思考，也分辨不清周围的方向。

　　“怎么办，火太大了！”

　　“再这样下去会烧到村庄那边去的，要赶快切断火焰！”

　　在一片嘈杂和混乱之中，艾克勉强听清了周围的村民的几句零星对话。好在他还紧紧地握着同伴的手，温热而微微湿润的掌心传递着安全感。

　　而尼卡村长很快开始镇定地组织起灭火的工作，一桶接一桶的水被很快传递着，扑向熊熊的烈焰。

　　这样下去…至少火焰不会蔓延到村庄这边来。

　　艾克一边传递着水桶，一边观察着现场的情况，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心里的不安渐渐放下了一些。

　　不过现场的情况就只允许他们焦躁到这里了。

　　“天哪，看上面！”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尖叫，人们纷纷顺着某个村民指示的方向看向天空，很快，所有人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现场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什么？”

　　浓烟的间隙之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村庄上空几十米的天空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原本平静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波动。

　　紧接着，那黑线迅速扩张，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门。门内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黑色诡异光芒，光芒跳动着，如黑暗中舞动的鬼魅。

　　在传送门的周围，一些跳动的电火噼里啪啦地闪烁着，蓝色和紫色的电弧如同小蛇般四处乱窜，时而交织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伴随着电火的跳跃，雷鸣声也轰然响起，那沉闷而震撼的声响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咆哮，回荡不息。

　　狂风也在此时骤然刮起，呼啸着席卷而来，形成了巨大的风暴。风暴以传送门为中心疯狂肆虐，仿佛要将一切都卷入其中。火焰在浓烟中烧得愈发猛烈，浓烟滚滚斜向村庄上空飘去，形成巨大的灰色云团，天地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蒸笼。

　　艾克的眼神求救一般地投向站在一旁的尼卡奶奶。

　　她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稍微能看见的侧脸短暂但相当明显地产生了扭曲，经过将近十秒的漫长沉默之后，尼卡的声音再度响起，但仿佛失去了精气一般变得有些沙哑。

　　“所有人，立刻远离村庄！”

　　救火的村民听到村长的指令，迅速向四方奔溃而去，人群很快就变得稀疏起来。很快只剩下艾克、科林两人还站在原地。

　　“但是安娜还在屋子里！”

　　科林焦急地大喊道，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微弱。

　　村庄中心的房屋屋顶开始慢慢瓦解，方块、盆栽、地毯、动物都像失去重力一般开始向上漂浮，向裂缝中央飘去。

　　森林的火舌也开始向村庄倾斜，最先点燃了村庄边上的房屋。火势借着风迅速蔓延，仿佛要吞噬一切。

　　艾克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变轻，脚在地上也难以站稳，大气中恐怖的压迫感让他寸步难行。

　　“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胸口持续涌起一股得立刻展开行动的恐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再度看向尼卡奶奶，但后者只是站在原地，瞳孔中失去了色彩，呆滞地看向村庄正上方被撕裂开的天空。

　　“怎么会…连尼卡奶奶都……”

　　艾克的意识恍惚起来，他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却完全无法移步，整个身体像被冰冻一般停止了动作。只要他产生哪怕一丝想要靠近村庄的想法，就感觉全身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毫无力气。

　　“我要去把安娜救出来！”

　　科林那经过压抑却依然听得出相当急迫的声音，贯穿了艾克的耳膜。

　　“不许去！”

　　尼卡的声音在凌乱的风中显得很微弱，并没有拦得住已经冲出去的科林。下一刻，艾克看见后者已经冲进了村子，消失在村口那间屋子的拐角后。

　　“科林！”

　　艾克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一切，大声呼喊着科林的名字。

　　而此时，风暴的力量愈发强大，那裂缝爆发出巨大的吸力。木制的村庄房屋终于顶不住开始崩溃，屋顶的方块迅速脱离附着，向上漂浮。

　　而就在不远处，安娜所在的屋子上空，艾克看见科林和安娜的身影悬浮在空中，科林的手抓着一块断裂的木制台阶，而安娜则抓着科林的后领，两人敌不过裂隙的吸力，慢慢升向空中。

　　“科林，安娜！”

　　他顶住身体的僵硬感，勉强跨出了一步，那股无形中的巨大力量就使他再也不能动弹了。

　　他的全身剧烈地发起抖来，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冲啊，快点冲过去，去把科林和安娜救回来——

　　内心某个角落以细微的声音如此叫着。但他的全身就像被针尖刺痛一般变得酥软无力。意识尽数遭到清空。随着密集的红色网格在视野前铺开，整个世界也变成了猩红的色彩，如钟声般震动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的两只脚就好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根本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科林和安娜的身影被风暴卷入，消失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

　　他大声喊道，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风暴越来越猛烈，那传送门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科林和安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其中，只留下艾克声嘶力竭的呼喊在风中回荡。

　　“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