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杀人

　　基岩城墙之外的战场被剑气刀光覆盖，所过之处黑血四溅。杀红眼的战士们用自己的残肢攻击敌人，将臂骨磨成利刃，把鲜血当作箭矢！

　　城墙之上亮着十二个光点，那是整座空岛最强的十二位存在坐镇城头，监督战场。一旦暮色森林之中有强大的存在出现在战场上，便会被他们出手斩杀。

　　在边缘战场上，奥托手握雷电，将一个又一个怪物和人类种撕碎——在暮色森林也有人类种的种族存在，但他们对主世界并没有任何感情。他们属于暮色森林，也终将为暮色森林流干最后一滴血。

　　锻造坊的制式铁剑早已崩碎，除了奥托可以使用灵力代替武器杀伐，其余三人手中的武器都是从敌人手中缴获而来。阿雯以独臂抡动巨斧，威猛无比，口中还衔着一把利刃，将近身而来的敌人斩杀。

　　一道紫色光线从黑压压的怪物浪潮中穿出，贯穿十几个怪物的胸口。只是一记横扫，便把这些怪物的躯体震碎！一个小巧的身影从中闪出，是洛英操纵着两把长剑在敌人之中穿梭。

　　“盖尔！盖尔呢？！”

　　奥托的眼睛极速地捕捉着战场的一切，盖尔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

　　阿雯抖动战斧，轰碎几只骷髅：“他往更里面去了，但是是被怪物拥进去的！”

　　“去找他！奥托！”洛英喊了一声，随后跳到奥托背上，一个上攀，踩着奥托的肩膀跃入高空。两把长剑飞来，洛英一脚踏剑，冲向前方。

　　虽然洛英个子矮，但身材比例十分完美——紫色倩影如飞鸟腾空，迅速吸引了火力。奥托紧握双拳：“「武技·奔雷」！”

　　拳风爆开，夹杂着闪电，将飞向洛英的攻击全部炸开。奥托本人则是穿梭在一道道雷霆之间，将所有偷袭的家伙或是击飞，或是就地轰杀！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那是一只巨怪，拥有人类的躯体，肌肉如刀刻而出，铜墙铁壁。头颅却是哞菇，嘴角淌着涎水，鼻腔喷吐着血气。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从左肩到右腹，一道斩击几乎将他一分为二。他手中握着一杆长矛，上面插着一个血淋淋的方块。巨怪像是挑衅一般，将那长矛扔到奥托脚下。

　　奥托大脑一阵嗡鸣，血丝布满了双眼——那长矛之上，赫然是盖尔的头颅！盖尔临死前的舍命一击，在那巨怪身上留下致命伤。他自知活不下去，于是将盖尔的头颅扯下，以此当作对空岛的嘲笑。

　　“你他妈！给我死！！”奥托一声战吼，密密麻麻的闪电化作一件战衣，瞬间撞在巨怪胸口！奥托这一击舍弃了防御，在冲杀期间被砍了几剑。

　　那巨怪被撞飞，两只飞剑即刻贯穿了他的身体。一柄巨斧落下，劈碎了他的头。

　　“可恶……！”奥托肩头被斩开，整个左臂差点被砍下来。

　　此时洛英也遇到了危险，方才操纵飞剑击杀巨怪，导致自己没有武器使用。一条长着绿色鳞片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扑杀而来！就在洛英倍感绝望之际，一道剑光撕开怪物潮，斩落巨蛇的头。

　　一个持剑的红发少年落在蛇头上，看了一眼洛英，眼神有些玩味，很快又收敛成冷酷模样，杀入怪物之中。

　　主战场之上，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手执长剑，冯虚御风。一道道剑光如月华般，收割着怪物。突然，一具黑色的甲胄从中杀出。甲胄之中的人是透明的，没有任何模样。

　　“幻影骑士？”女子仗剑躲过攻击，将其一剑斩杀，“好像不是。”

　　城头上，十二位监督者之一的一位黑衣剑士看着那个女子：“西大陆的「月华剑客」穆恩·科尔顿，果然名不虚传，比起她的丈夫「万兽屠夫」汉特·科尔顿还厉害了不少。”

　　远处升起冲天冰柱，随后一道又一道烈焰破冰而出——正是那位「万兽屠夫」在大显神威。

　　这一对夫妻来自西大陆，是空岛赫赫有名的外来者。他们实力强大。男方纵横西大陆，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对他有威胁，包括龙类。就连公认的最强龙类「红龙」，都与他持平。

　　女方据说是得到过创世神十三门徒中某位的一些传承，可以转化月光的力量。在这片能同时拥有两个月亮的天地，她的力量只会比西大陆时更强。

　　突然，城头上的另一位监督者有了行动。黑衣剑士望向那里，那片区域并没有什么异常。瞬间，那名监督者化作一线红光，贯穿了那位月华剑客！

　　“瑟尔！你疯了？！”黑衣剑士，不，整片战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了！那监督者一击击杀了正在奋勇杀敌的战士，并夺走了她的佩剑！剩余的十一位监督者还没动手，一个抱剑老兵出现在城头，将怀中的剑瞬间斩出！

　　整座基岩城墙上飘散的团团杀气霎时间被这斩击凝聚在一起，威势像是将暮色森林的天空与大地劈开！被称为“瑟尔”的监督者极速掠过战场，可依旧逃不开这恐怖的斩击！大地被拉出一道斩痕，无数暮色森林的军队在这斩击之下灰飞烟灭。

　　就在这斩击即将劈到瑟尔身上时，一道金色的屏障挡在了他的身后，居然挡住了这斩击！恐怖的灵力爆开，在原地留下一口天坑！

　　那金色护盾完好无损，随后慢慢消散。暮色森林的天边浮现一道骷髅的虚影。他头戴金冠，身披烫着金纹的紫袍。空灵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老不死，真敢出手？”

　　“看来你确实领悟了「神」的某些权能，练就了极致的防御。”抱剑老兵冷着脸，眼睁睁地看着瑟尔消失在暮色森林之中。他的声音没有让所有人听见，但他知道投影出那虚影的怪物在听。

　　看着退去的怪物大军，奥托等人皆是不明所以。直到退军鼓响起，众人才纷纷离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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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

　　三人见到了在属于他们的“老地方”等待的埃尔伯特，个个情绪低落。而埃尔伯特没有发现那个胖胖的身影，就明白了一切。

　　埃尔伯特问道：“尸体呢？”

　　“战场太乱，没能找到。只剩一个脑袋，被捅了个对穿，带不回来了。”阿雯答道。

　　埃尔伯特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早点听四哥的，可能盖尔就不会死了。”洛英眼角微肿，一双大眼睛被泪水覆盖。平常她喜欢跳到朋友的背上，停留时间最久的就是盖尔。

　　“四哥，我……”奥托低着头，“都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去支援……”

　　“不怪你，不怪我们任何人。”

　　埃尔伯特双手扶着腰带，望向那片异世界的天空：“总有一天，要把他们屠戮殆尽。”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城墙上剩余的十一位监督者联袂下了城头，集体闯入暮色森林。在那极远处，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数日之久。不只是主持本次进攻的「巫妖」，其余的暮色主宰诸如「九头蛇」、「幻影骑士」等均加入了战斗。最终有一位监督者在暮色森林陨落，剩余十人斩下了背叛者瑟尔的一条手臂，回到了城墙。

　　至于空岛方面想要安抚的汉特，却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空岛。没人阻拦，也没人拦得住。

　　“……关于他为什么叛变，我们一致认为那位月华剑客的剑有着一部分神的力量，而瑟尔则是被暮色策反，目标就是那把剑。”作为卡斯特家族的四少爷，埃尔伯特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了解的。

　　四人坐在以前经常聚餐的一家烤肉馆，大多时候是四少爷来付钱。不过如果有谁暂时富裕了，买单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原来的五人组少了一个人，滋滋冒油的烤肉在四人嘴里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么巧？你也在。”

　　四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红发少年坐在另一张桌的旁边，身旁有几个人和他一同吃着烤肉。今天他穿着一件黑金礼服，发型也好好打理了一遍。与他同桌的人一样衣着光鲜，喝着酒，脸上挂着笑容。

　　空岛就是这样，有些人的哀悼会可能挨着别人的庆功宴。

　　“他是谁？”埃尔伯特问道。

　　“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为了去找盖尔，陷入险境，是他救了我的命。”洛英回答。

　　奥托灌了不少酒，面色微红：“四哥，我还想变强，求求你了！”

　　看着有些醉酒奥托，埃尔伯特拍拍他的手腕：“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今天的悲伤或许不会那么快结束。四位年轻人安置了好友的衣冠冢，各自离散。埃尔伯特回到了卡斯特家族的府邸，那是一座豪华的园林。一个又一个院落，生活着家族中不同辈分的成员。

　　他的身上有两把院落钥匙，一把是自己独有的院子，另一个是他大哥的院落。作为卡斯特家族的四少爷，同时是家族的未来，他的院落规格甚至不比家主差。有自己的花园菜园，书房兵库。

　　他打开柜门，拿出一瓶酒来。虽然他现在才十六岁，但作为四少爷，没有人能拦住他做什么，就连家主也不行。

　　给自己倒了半杯，又在里面加了几个冰块，他坐到从大哥院落搬来的躺椅上，哼着歌：

　　“你的孩子注定是那漂泊的命，拜托请拿着我的衣服为我诵经……”

　　自从大哥战死，他就一直在思考空岛存在的意义。为什么这里的人就要浴血奋战，出生就以战死为目标？祖辈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里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恐怖的战场？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有我后面的那片大陆能活在和平之下，我才觉得满足。”这是一位已经战死的外乡来客的答案。

　　埃尔伯特理解不了这些。

　　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从来只有一句话：“人的感情与思想是力量的基础，但只有爱才能推动一切。”

　　看着天空，埃尔伯特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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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埃尔伯特来到了朋友们住的那片区域。

　　阿雯的家比其他人大一点，但也没有大到哪去，有一间单独的杂物室，被她改造成了厨房。她对烹饪很感兴趣，也曾经在书上读到过关于那位带来烹饪文化的神明「生息之神」的故事。

　　只不过自从断了左臂之后，她就很少下厨了。

　　埃尔伯特找到她时，阿雯正拎着一桶水往家里走。看见埃尔伯特来了，她笑着打招呼：“四哥。”

　　“嗯。”埃尔伯特点点头，替她接过那桶水，“几天没见了，这次我打算教你们一些厉害的本领。”

　　“喔，看样子不简单。”阿雯和他并排走着，帮他推开了门。

　　锁好家门，两人很快就到了奥托家门口。奥托家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床和一个杠铃，墙角堆着训练力量用的压缩铁块，其他的就是一些杂物。

　　埃尔伯特和阿雯趴在窗台上看着的时候，奥托还在屋里卧推。因为流汗的原因，他没穿上衣，健硕的肌肉看上去结实无比。

　　“奥托，在家就穿条裤衩子吗？”

　　“嗯？四哥？”奥托听到了声音，扭头看向窗外，不仅是埃尔伯特，阿雯也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我去！”奥托吓了一跳，手一滑。埃尔伯特身形一闪，瞬移到了屋中，一把抓住了即将砸在奥托胸口的杠铃。

　　埃尔伯特呲着牙，面部肌肉发力：“咋这么沉？？”

　　“这不是问题！阿雯你给头转过去，别看别看！”

　　“呵，深蓝色。”阿雯转了过去。

　　奥托脸憋的通红，擦汗穿好衣服才出来。阿雯掩嘴大笑，埃尔伯特也跟在后面嘿嘿笑。只见阿雯敲了一下奥托还在充血的胸肌：“身材不错喔，蛮结实的嘛。”

　　“爬！”奥托摆了个鬼脸。

　　三人打闹着来到洛英家门前，阿雯第一个走上去拍门：“洛英快出来快出来！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阿雯把手按在门上，预料中洛英搞怪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她内心一阵疑惑，洛英难道不在家？

　　但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洛英根本没出去。

　　埃尔伯特和奥托对视一眼，奥托一脚踹在门上，将门栓踹断！三人闯进屋中，一阵难以言说的恶臭袭来。洛英的小屋没有窗户，里面也仅仅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架。

　　“洛英！！”埃尔伯特心里咯噔一下，闪到了洛英床边。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见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洛英。

　　她全身是伤，她最喜欢的那件裙子此刻在她身上破烂不堪，难以入目。

　　“死了。”埃尔伯特淡淡地说出定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奥托被吓呆了，空岛里出了叛徒还是暮色的怪物潜入进来了？就连一向冷静的阿雯此刻也乱了手脚，跪在埃尔伯特前面，一手捏着洛英惨白的脸，上面已经浮出一层粘稠的油脂。

　　“洛英！洛英你怎么了！”阿雯痛哭流涕，把脸埋在床单上。

　　奥托后退一步，倒在地上，嘴巴张得很大，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他被悲伤噎住，好像失去了意识，在地上哽咽。

　　“轰！”

　　埃尔伯特一掌挥过，奥托被这一掌带动的掌风摔在了墙壁上，这才恢复了呼吸。

　　“四哥……”

　　“……”埃尔伯特走出房门，一头银发被愤怒激到开始一根根竖立，怒发冲冠。突然，他怒吼道：“奥狄斯·卡斯特，给我滚出来！！”

　　那位腰挂铜牌的影子立刻出现，呵斥道：“影子执行任务期间，不得直呼大名！”

　　“你他妈什么东西，和我叫嚣？”埃尔伯特一眼扫过，金瞳底下绽出一丝血光。影子内心惊诧，只见埃尔伯特身形一闪，迅猛无比的一拳就砸在了影子胸口！

　　这一拳根本没办法反应，影子当场被砸断几根肋骨，撞在墙上。埃尔伯特走上前，一把拽住影子的领子：“家族旁支见到嫡系少爷，该怎么做？”

　　“以……以礼相待，无论辈分……”影子吞吞吐吐说道。

　　“跪下。”

　　埃尔伯特冷漠地命令道。此刻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就是在这里把自己干掉都是有可能的事，于是影子——奥狄斯立刻单膝跪地：“见过四少爷……”

　　“述职。”

　　“是……”奥狄斯抬头看了一眼埃尔伯特，发现他面无表情，于是低下头，“三天前，汉特·科尔顿本想为妻子问责于空岛，但因为监督者们舍生追杀叛徒以至于和暮色主宰们爆发战斗，最终放弃。陨落的那位监督者是我卡斯特家族的成员，故而他来到家族驻地拜访。为了防止出事，家族召我暂时回去。洛英小姐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遇害……”

　　“凶手。”

　　“是……我本想对凶手处刑，但……但是他的哥哥是城墙驻军之一，身为家属的他拥有一次免于空岛刑法的机会。”

　　埃尔伯特眼神淡然：“是那个红毛的家伙？”

　　“对。他自称一开始想与洛英交往，但后面演变成强迫。洛英小姐拼死反抗保住了贞洁，可因为伤势过重，没能撑过当天夜晚。”

　　“退下。”

　　埃尔伯特手一挥，影子强撑着伤势，立刻消失在原地。

　　奥托一把拉住埃尔伯特的手：“四哥，冷静！”

　　阿雯也劝道：“四哥，不要冲动……”

　　可是埃尔伯特只是摇摇头：“盖尔的死是战场上的牺牲，我们除了悲伤做不到什么。现在洛英被人渣害死……我他妈还能坐视不管？！”

　　随后他又咬牙说道：“那个畜生能免掉空岛的刑法，那就不能怪我寻仇了。”

　　奥托和阿雯拦不住愤怒的埃尔伯特，只见他化作一道虹光拔地而起，声势浩大，宛若划过天际的流焰，在宣告死亡。

　　一把暗银色的八面长剑出现在埃尔伯特手中，在他锁定了那红发少年的家后，一剑斩出！银色剑气如斩天神月，在那宅邸周围设置的防御法阵展开的瞬间，如同面对纸张一样轻松破开。

　　剑气一闪，连惨叫声都没传出，一条人命就此陨落。

　　埃尔伯特的出手迅速引起了注意。等到该家族反应过来时，那红发少年的尸体已经被剑气彻底搅碎了！家主怒气冲冲的杀出宅邸，却发现半空中的埃尔伯特已经与四位中年男人对上了。

　　分别是空岛四大家族的四位家主，其中披着红纹黑袍的就是埃尔伯特的父亲！

　　“混蛋！家族培养你，不是让你随心所欲伤人性命的！”他的父亲怒斥道。

　　埃尔伯特看着面前的四人：“打过我，任凭处置。”

　　“苏尔特尔，你家老四很有傲气嘛，居然想一个人对上我们四位长辈？”穿着金纹白袍的男人笑道。

　　埃尔伯特不再言语，横剑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