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费舌的解释

　　白泱醒了。 　　“他*的……”他以一句粗话作为几天昏迷生活后的开场白。“……贼**痛……” 　　曼茵捂住了耳朵，眼神复杂地盯着遍体鳞伤的瘦高个。他比以前更瘦了，短白褂下的胳膊像两根木棍，嘴角因疼痛而下撇，黑眼珠陷进干巴巴的眼窝中，失落地环视众人。显然，他在寻找那个金发的高挑身影。 　　“琳娜……琳娜在哪儿？”他试图站起来，失败了，跌得很惨。史蒂夫去扶他，却被凶狠地推开。 　　“滚……琳娜在哪儿？” 　　庄与昴窝在书架间隐藏了双目，曼茵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于是矛头指向了剩下的那个人。 　　“喂，她在哪儿？” 　　见白泱衰弱而凶狠的模样，史蒂夫不知如何是好，像个傻瓜一样和瘦高个大眼瞪小眼。 　　沉默中，他渐渐明白了。 　　“不，这不可能。”他低头环视石地板，仿佛叶卡捷琳娜是枚被他弄掉在地上的纽扣。“我压住了她，这些该死的箭——哎呦！不对劲，一点也说不通！” 　　“她，她没事的，白泱。”见他猛然站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史蒂夫慌忙解释道：“她只是不在这儿！” 　　“什么叫"她只是不在这儿"？” 　　“她和我们分开了，在绿岗，她还留在那儿。”曼茵替史蒂夫说，试图挤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但在史蒂夫看来更像是被人用手强勾起嘴角。 　　“慢着。”白泱大梦初醒般地观察周围。“这他*的是哪儿？” 　　“地堡，穆勒让我们……” 　　瘦高个瞪大眼睛。“兜帽男把我们绑到这里来？他把叶卡捷琳娜丢下了？？” 　　“不是，他也被抓了。”史蒂夫回忆通感梦的内容，必须赶在白泱失控不听人解释前讲明白。“他和叶卡捷琳娜都在摩西的营地里！” 　　“啊？” 　　“我梦见的，通感梦，还记得吗？” 　　白泱眨巴眨巴眼睛，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史蒂夫面前，揪住他的领口。“她怎么样？箭伤怎么样？先知怎么待她的？” 　　这人习惯于焦急时抛出一连串问题。史蒂夫应接不暇，只好笼统地回答：“她很好，她没事，我醒来前她还把自己灌醉了。”他决定闭口不提海难的可怕回忆是如何纠缠她的了。 　　白泱抓错了关注点。“灌醉了？” 　　史蒂夫暗自叹了口气。跟他解释真麻烦。“先知什么都没做，白泱，我在她身体里……呃，我是说，我能感受得到她身体的感觉，先知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让斯蜜挞照顾她。” 　　“斯蜜挞？” 　　“摩西的女文书，她照料昏迷的叶卡捷琳娜。那个你们听我说，是这样的。”史蒂夫想还是把先知营地的情况全讲一遍好了。 　　叙述间，白泱一直挂着副苦瓜脸，自责地捶打额头，发出难听的喘息，因背上的痛楚而呲牙咧嘴。曼茵眉头微皱，聚精会神。背着身子的庄与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睡着了般。 　　“……然后她就醉倒了。摩西让人用担架把她走，之后她醉得太厉害，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然后——”史蒂夫摊开手。“我就醒了。” 　　短暂的沉默。众人在消化涌来的信息。 　　“你为什么不早讲？”曼茵责备地质问。 　　“我正想说，然后你们……唉……” 　　庄与昴不适地扭了扭肩膀。 　　“我要……嘶……我要去找她。”白泱扫视地面，语气坚定地说：“从地堡到象牙宫墟半天时间就到了，我要去找她。” 　　“你一个人去。”一个哀怨的声音说，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书架间的瘦弱身影上。 　　白泱眉毛逐渐拧成一团。“你什么意思？” 　　“等不回欧瑞金斯你们谁也不许走！” 　　瘦高个张大了嘴巴，那表情犹如目睹一头脏兮兮的狗熊在自己刚铺好的床铺上跳舞。 　　“你在说……嘶……说什么鬼话？” 　　“欧瑞金斯给你弄金苹果去了。”史蒂夫解释。 　　白泱环视房间。“怪说不得没看见他。诶，金苹果？” 　　“你的背。” 　　“啊……对。”他揉搓着额头。“那些该死的箭。唉，贼特么倒霉。你说先知是因为没补给才到绿岗来的？” 　　“他们的补给被烧了，然后迪莉丝又前来征收农场。我想就是因为这个。” 　　“对，他们人数不少，在清除怪物，然后在象牙宫墟那儿建一座新城。” 　　史蒂夫手指向墙壁，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一些事，真是奇怪，自己之前竟然都没有意识到，是睡糊涂了么…… 　　“我为什么会昏过去的？” 　　白泱疑惑地望向他。“你昏过去了？” 　　“我比你早醒一会儿——”他转向红发少女“——那个光，曼茵，我的手指，我是要收起什么东西，对吧？” 　　她先是愣了一些，随后大梦初醒般说道：“哦，对了，对了，我怎么都忘了。欧瑞金斯说你是自然术士！” 　　好熟悉的词，在哪儿听过——穆勒！在矿道里穆勒将大卫城的过往和矿物知识一道塞给了他，其中便提到了自然术士。能御物的家伙，能力大小不一。这么说来——他心怀敬畏地盯向自己的双手——他能御物。不对，大家多少都可以，只要不是大卫城那边的。但那白光一闪又如何解释，难不成每个自然术士御物之后都会昏倒？ 　　“你现在才告诉我。”史蒂夫说。 　　“彼此彼此。”曼茵用两根手指夹住嘴唇，眉头微蹙，在用心回忆什么。“欧瑞金斯说……” 　　“我说，这小子是自然术士？”白泱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他干什么了？搬弄几个方块就算自然术士？叶卡捷琳娜也会啊。” 　　“但她不会浑身冒蓝光，不会冒出白色闪电，然后晕倒。” 　　白泱像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患者一样打量史蒂夫。“嘛玩意儿？” 　　“我就是这么昏过去的，白泱。我想把草地收起来，然后就有股，唔，有股热量袭上来，我看见蓝光把我抱住，然后从指尖探出白色的光，我就昏过去了，这样。”史蒂夫说：“但这说不通啊，哪有这么容易昏过去的道理？” 　　“欧瑞金斯说你第一次尝试，不懂诀窍才会晕过去。”曼茵凑近史蒂夫说：“自然术士，史蒂夫，哇。” 　　史蒂夫舔舐嘴唇，这微小的动作希望她没有注意到。“但我不会用，欧瑞金斯又不在。而且他也不会御物啊，他是大卫城的嘛。说到这个，他对自然术士很了解。” 　　阴影里的庄与昴低声嘟哝着什么。 　　“喂，丫头。”白泱朝她努努鼻子。“说啥呢？” 　　她不说话，白泱倒也没多理睬，抱怨起疼痛来。 　　“嘶……这欧瑞金斯还不回来。”他因背上的伤而表情痛苦，手悬在背后，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疼死了。” 　　“他在下界。”曼茵回答。 　　白泱僵住了。“下界。”他嗫嚅道。 　　“下界堡垒里有金苹果。” 　　“也有该死的猪人和凋零骷髅，曼茵！就凭他怎么应付？”白泱唰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我的天，这身伤……嘶……没救了。” 　　“他去过下界，白泱，他有经验的。” 　　“兜帽男还不是？看他被那个女汉子打成什么款式。要是欧瑞金斯回不来……” 　　一声尖叫。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庄与昴瘦弱的背影上。 　　“不许这么说！”尖下巴少女声音都变了。“知道下面危险，不去找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们算什么！” 　　白泱被震到了，不解地盯着她，再瞧瞧曼茵，红发少女鼓起腮帮子，别开脑袋。一时间无人出声。 　　耳室陷入一派寂静，远方细微的哀嚎没了人声的掩盖变得格外清晰。刚才他们忙于交谈，没人注意到那微小的杂音。 　　“我说，不要这么大声。”史蒂夫不安地瞟向暗红色的门洞。红石火把的光只能提供照明，却无法给人们提供安慰。在史蒂夫看来，那是血的颜色。刚才在武器库就听见有怪响，然后白泱的苏醒让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地堡里有多少怪物？”他压低嗓音问白泱。后者捡起地上的暗柄欧泊石短剑，蹒跚着向门口摸去。 　　“杂碎而已。”他摆出应战的姿势，却因背脊的疼痛做得不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