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雨宫巡叶的人
“小叶,准备起床了。” “嗯。” 我朦胧的睁开眼,看见巡花姐穿着可爱的围裙叉着腰站在房间门口,围裙下的是米黄色的制服。我仰头看着巡花姐,从我的角度好像可以看见内裤...开玩笑的。 早餐很丰盛,金黄色的欧姆蛋配合美味的三明治,巡花姐的手艺一直很好,我在餐桌前慢慢的切开欧姆蛋,配合着三明治和柳橙汁一同吃下,丰富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让我欲罢不能。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哦,小叶一定要好好的与同学搞好关系。”巡花姐带着明媚的笑容对我说。 听到这话,我不禁苦笑:“巡花姐,你.….觉得这可能吗…” 巡花姐的嘴角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我想,如果是小叶的话一定可以的。”巡花姐底气不足的说。 “但愿吧。” 吃完早饭,我穿好制服,看着镜子里的我。新制服的衣领有点矮,这样我有点困扰。“我出门了。”和巡花姐一同说完这句话,便走出了家门。 每天如此。 这是我和巡花姐的,最重要的,日常的一环。 街上没有变化,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岛,名为昙川岛,岛的面积还算大,经济发展很快速。 走到教室,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的班级,一成不变的同学与环境。我拿出课本,随意的翻看起来,不是因为我好学,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我,我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而已。不过这点其实没必要,因为没人会主动来找我。 “哎…雨宫又来了啊。” “真恶心.….她居然还敢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 “讨厌的家伙。” 我装作没听见,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其实学校是禁止带这种东西的,只是没人敢过来找我茬,所以就无所谓了。 “你看她的脖子,有那种东西居然还敢来上学……” “真是够了。” “恶心。” “讨厌。” 啧。 我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但我知道没用。 我的脖子上有一个水滴状的印记。不,应该说,烙印。 我的姐姐雨宫巡花也有。 在这座岛上,这是象征着,罪人的印记。 当然,这不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只是一个16岁的女高中生而已。 “好了,准备上课。”老师走到讲台上。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了下来,老师看了看人数,拿起了花名册,准备点名。 “山田……井上………金村……” “雨宫。” “到。” 所有人都看向我,老师也皱了皱眉头。而我面对这些,选择面无表情。 没有停留太久,老师继续点名。 连老师也这样啊。 什么搞好关系。无聊。 无趣。 讨厌。 巡花姐那边,想必也差不多吧。 被周围歧视,仿佛天经地义一般。雨宫家……纠正,雨宫这个姓氏在这里就应该被唾弃,被厌恶。 这座岛上,从来就没有雨宫家的位置。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虽然是新学期,但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我和以往一样。带着花姐的便当,远离人群,一个人躲在昏暗的楼梯间,享用午餐。 吃到一半时,楼梯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束光照进了楼梯间,我看清了是谁。 “果然,还在这里啊。巡叶” 来者是小川结美。 让我有时感到头疼的,我唯一的挚友。 “…….开学第一天就来找我,会被同学孤立的哦。”我低声恐吓她。 “哈哈哈哈,不会的,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啊,倒是你,新学期不去试着交朋友吗?”小川自然的坐在我旁边,伸手拿走了我的章鱼香肠,然后利落的丢进嘴里,像男生一样大口咀嚼,口齿不清的说:“唔啊,真好吃。巡花姐的手艺真好。” “嗯,那是自然。”我突然十分的骄傲。然后继续吃饭。 “我说啊,巡叶” “怎么?” “你没有谈恋爱吗?” 我喷了一口味噌汤,有点可惜这汤了。 “你….你怎么会问这个?”我擦了擦嘴。埋怨的看着她,但小川还是一副闲散的样子。 “很正常吧。我们可是现役女高中生啊,恋爱话题难道不是王道吗?” “你要不要再看看我是谁.…” “雨宫巡叶,16岁,女,可爱的女高中生。” “最后这句就没必要了。”我语气变得有些烦躁,小川不会是来拿我找乐子的吧?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继续被困在那个烙印里。”小川突然正经的说。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听了这句话,我空出一只手,去抚摸脖子上的那个,耻辱的烙印。 “听话,别乱动,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会烙在哪里。” “哪里也无所谓吧?反正是雨宫家的杂碎。” “也是,那么,受罚吧一一罪人。” “小叶!!!!”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被一些回忆吓到了。 巡花姐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脖子依然有些刺痛。 我真的能.….摆脱这个烙印吗? 我也不清楚,我想没人会清楚。 看到我的反应不对劲,小川说:“算了,也许你只是没准备好。”小川不再说下去。她点到为止这点一直让我很喜欢。 这时,我看了看手表,发现今天是一号。 对哦,新学期。 “小川…….不,结美。”我郑重的叫她的名字。“今晚,我要去码头。” “好啊,12点我去接你。”没有一丝迟疑,小川可靠的回答。 “谢谢了。”“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小川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楼梯间。 我喜欢独处。 似乎只有独处能让我的内心平静下来。 我一遍吃着剩下的一点午餐,一遍思索着今晚的行程。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大家放学吧。”老师宣布了下课。 我走在与人流相反的道路上,往旧校舍走去。 事先让小川告诉巡花姐,我要晚点回去。 走到旧校舍,只剩下一片废弃的楼房。 这片旧校舍早已停用,只用来当仓库和档案库。因此没什么人会来。 我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空教室。整个教室只有这一个位子是干净的。 因为我时常会来打扰。 “……” 我从包里依次拿出纸,笔,接着,小心的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里面荡漾着鲜红的液体。 这是雨宫巡叶的血。 这是,我的血。 是下午我一个人用注射器抽取的。 我用世代流传下来的毛笔,蘸取了一点血液,在纸上,写下,将要献给海女的礼歌。 雨宫水祈。 这是我祖先的名字。 她是昙川岛上的巫女。 也有可能是个妖女。 人们惧怕她,讨厌她,因为她是个与世人脱节的巫女,而这片岛上的人们,并不信奉什么巫女。 于是有一天。 终于有一天。 “杀死那个巫女!” “把她沉入大海!” “她不配生活在岛上!” 人们为了消除这个[例外],决定杀死她,将她沉入大海。 没有过错,没有理由,只是因为一一人的傲慢。 亦或者,他们觉得,不合群的人,必须清除。 神明被人的傲慢激怒,降下了惩罚。惩罚就是一— 岛上的人不得接近大海。 字面意思,不得接近大海。 人们发现,一旦接近大海,就会引发巨大的海啸,吞噬一切。 这是雨宫水祈的怒火,与哀伤。 但,如果故事到此结束,人们为之反思并忏悔,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然而一一 “你们的母亲犯下了错误,给岛上的人们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灾难,就由你们一一替她赎罪吧。” 人们并未反思,并未忏悔,而是愤怒的将水祈的一双子女囚禁了起来。 抽出他们的血液,强迫他们给水祈写下忏悔的信,请求水祈的原谅。 假意,祈求宽恕。 这就是一—献给海女的礼歌 (song dedicated to the Poseidon)。 礼歌每个月都要写一次。 残忍的抽血每个月就要进行一次。 以及,平时的,残忍的虐待。甚至为了保证血液的纯度,强迫其兄妹结婚,生子。 每一代只有一个人可以继承这份力量,而另一个孩子的作用,是为了束缚,为了要挟。 保证,写下礼歌的孩子不会自杀。 每一代的孩子,都会在6岁时,脖子上烙下水滴状的印记。 这是水祈的象征。 这是罪人的象征。 雨宫家,就这样,成为了罪人。 荒谬。 可笑。 悲哀。 绝望。 挣扎。 暗无天日的,为了家族的仇人们可以活下去,而活。 直到我,雨宫巡叶,与姐姐雨宫巡花为止。 我停下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下午抽出的血量有点多,导致我有点头晕,握笔的手一直在抖。所幸,我还是写完了。雨宫家历代都是一男一女,但只有我和姐姐这代,都是女孩子。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再有纯正的雨宫家人出生了。 也许是命运,雨宫家要就此结束的时候,礼歌失去价值了。 因为人们发现,即使不写礼歌,也不会引发海啸了。 老人们认为这是水祈的屈服,而新一代的年轻人认为,水祈小姐不过只是传说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在我9岁那年,他们将我和姐姐放了出来。 因为我们失去了价值。 但我们依然还是罪人。 或许他们觉得,这样的惩罚更为残忍。 脖子上的烙印,到我这里就是最后一代了。将来也许我也会遇到喜欢的人,也会结婚生子,有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生。 我的孩子不会被残忍的烙上烙印,这让我的内心好受了许多。 这种想法或许不是一个16岁的女高中生该有的这也是我活下去的一点动力。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礼歌其实一直在写。 每个月都有。 只是我没有明确的交给他们,而是偷偷的送了出去。 只有这样,才可以伪造出礼歌无用的现象。 我和巡花姐才能获得自由。 没错,我就是继承了雨宫家礼歌的人。 雨宫巡叶。 这件事连巡花姐都不知道一一她没必要知道。只有小川结美,她也是当年给我带出礼歌的人,要说这世上除了花姐我还信任谁,我想只有她了。 我快速收拾好纸笔,走出教室。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礼歌没有消失,我们雨宫便要一直受限于此。 必须,找到解除礼歌的方法,才行。 这才是,我们得以摆脱这个烙印的,唯一的方式。 路上,一直有鄙视和厌恶的眼神在注视着我。 人这种东西,真的很愚昧啊。 我没来由的想着,走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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