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繁都白羽

　　少女迈着轻盈的步子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她那两位弟弟便紧紧地跟随在后。

　　一天的上午正是白羽这座城池最为繁忙的时段，若是遇到了正如今日这般的晴空那便更是车水马龙。人们像是早有约定般从自己的家里头走出，将本来还算得上宽敞的街道都挤得狭窄，在鳞次栉比的商贩店铺中来来往往。交流的喧嚣不绝于耳，美食的飘香久久萦绕在鼻尖旁，或是路边哪对久未谋面的熟人在谈笑，或是哪位商贩热情地把自己的宝贝为大伙介绍，走着走着，又能见着吟游诗人坐在路旁，向着往来的人群夸耀着他们新作的乐章。

　　涉世未深的少年哪儿经得起这般繁华的诱惑，不出几步，就见得Notch的步子左右晃荡，似是在这边打量完，又要去那边欣赏。逮着机会就对着那儿色泽诱人的烧鸡深深嗅嗅味道，扭头又不忘去向一旁的吟游诗人鼓掌，若不是走在前头的普拉及时回过头来抓住他的手掌，恐怕他就已经迷失在了这份热闹中去。

　　“嘻嘻。”看着自己姐姐白净的脸上好像露出些无奈的神色，Notch只是咧起嘴来开朗地笑起，兴奋地将自己的感想同她分享：“这里好热闹！比黑木镇的集市还要热闹！”

　　“好了，等我带你们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有的是时间让你们逛。不过现在就先跟紧我就行了！”普拉不由得笑道，对于这个活泼的弟弟她并未如何生气，反倒是同她一样的兴奋欣喜。

　　“的确。”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Him也接过了话：“这里的繁华确实出乎了我的想象，应该说这是始终呆在黑木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的。”自打进城起他便密切跟在普拉身旁，可目光却一直放在路边那些让他也感到惊奇的景物上。

　　“白羽城是这样的啦！”普拉回应道，也左顾右盼着将周遭打量个遍，才放松似的舒了口气，感慨道：“几乎没什么变化啊，还是以前那样。”

　　“变化？”Notch有些疑惑地抬起脑袋看看普拉，看来是根本没想到这方面去。

　　“是和创造之神统治时期相比没有变化，对吗？普拉小姐。”Him倒是相当敏锐地察觉了普拉的意思，顺便为Notch解释了一番：“这里已经从创造之神的领地变成了海洋之神的领地，普拉小姐一定是担心会被新主改造得面目全非吧。”

　　听了Him的解释Notch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而一旁的普拉倒为Him 的敏锐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和艾维斯先生说的一样，海洋之神对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吞并的大都市一点都不在意呢。”

　　“……”Him品味着普拉的话语，一面思索一面慢悠悠的点着头，随即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得坚定的光彩在他的白色眼瞳中熠熠生辉，随即将自己的想法铿锵有力地吐出口：“我想要了解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历史，这个世界的神明，这个世界的过去，我都想要了解。”

　　他这份坚决将方才还贪恋热闹的Notch感染，只见他也随着点了点头，连忙跟着向普拉问道：“普拉姐，你说的那个图书馆，还有多远啊？”

　　“哦？”普拉显然没料到他俩会这么积极，不过只是片刻吃惊过去，便也耐心地同他们说道：“就在前面了，从这里穿过市民的生活区，就进入了教会的管控区内，那里是白羽城的中心，由创造之神修筑的大图书馆就在那边。”

　　说完，普拉快速向前走出两步，才又回头来，用着她那近乎标志性的温暖微笑同那两位少年说道：“走吧！期待很久了吧！”

　　少女的白发在明媚的艳阳下耀眼夺目，慈爱的微笑让两位少年沉醉其中。直到Him率先“嗯”了一声，Notch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挂上欣喜的笑脸，一面抢在Him前头跑到普拉身边去，一面不忘带着满腔的热血回应道：“来了，普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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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序广场，身处这座自由都市的心脏地带，由创造之神赐名，象征着法律这块维护自由最坚固的盾牌。

　　可当普拉领着自己的两位弟弟造访时，本是树立于广场中央那尊执掌公平之剑的创造神雕像已经推倒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单臂高举三叉戟，向着苍天耀武扬威的海洋神像。

　　不过海神欧森或许从未亲自造访过这座曾时的光辉之城，而白羽也彻底失去了首都的地位。

　　看着海神的雕像，普拉终于肯将心中的执念放下，正如艾维斯所说，自己也该忘却这件事情，将目光向前看去。

　　“那边那座，就是图书馆了哦！”

　　普拉伸手朝着西侧那庞大的巨型建筑指了过去，只见得乳白色的高墙岿然屹立，精美的浮雕让其免于单调，粗壮的石英柱如同挺起胸脯的高傲壮汉，在图书馆的每个拐角整齐地列起阵来，一齐将这座庞然大物托住。

　　图书馆的外沿被一圈圈的树木与花园围绕，有不少得到许可的读者便可将书本带到这些花海中去，寻得一块佳座，在沁人的芬芳中寻觅书中的美好。

　　主馆的顶层开设了一块方形的天窗，在这样的艳阳天下，阳光便靠着天窗将馆内照亮，若是遇上了阴云天气，工作人员也会第一时间点亮阅览室的烛台，想方设法为读者营造舒适的阅读环境。

　　这些都是创造之神留下的规矩，这位博学的神祇非常重视对民众的教化。

　　“真的，好大一个图书馆！”这样的庞然大物让Notch的心里头只剩下了惊讶与敬佩，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因白羽城而惊喜了。

　　“实在是过于庞大……不敢想象这里会有多少藏书……”Him也跟着感慨道，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因为激动而开始颤动。

　　“多到让你难以置信。”普拉笑着回答着Him，随即又为自己的两位弟弟解释道:“全知之神、时空之神、创造之神。这三位主神是公认的最博学的神祇，全知之神知晓过去发生过的一切，时空之神预言着尚未发生的未来，而创造之神就利用他们的知识改造这个世界。他们三位神祇本就是好友，互相学习，互相成就。”

　　“真是伟大，他们这些神明。”Notch回应道，似乎非常喜欢听这些英雄故事。

　　“确实伟大，只是可惜，这三位最博学的神祇都已经离开了人世。”普拉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笑容来，示意着两人随她一同走进图书馆去。

　　“我会好好利用这些财富。”Him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着，在征得普拉同意后就自己朝着书架围成的迷宫走了去。

　　“那，那我也去那边看看！”Notch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回头同普拉说道，随即也快步钻了过去。

　　少年们的背影朝着他们各自的方向远去，落在普拉的眸中只是带来了压倒性的安心。

　　无论世界如何风起云涌，她都想要守护她身旁的这份静好岁月。这样的想法一点点在普拉的心里面浮现，心里面暗自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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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的历史居然只有二十五年？！

　　这是Notch在这座知识殿堂收获的第一个出乎意料的知识点。

　　不对，严格说来，只是登记成文的历史只有二十五年，从“第一届神明会议”开始才有所记载。在此之前的故事就没再用文字表述了。

　　普拉小姐口中的诸神之战也的确在历史书本上有所提及，但具体有多少神明因此陨落却不得而知。

　　有趣的是，一整本历史书基本都是神明的故事，没有一个凡夫俗子留下自己的名字，他们只能充当历史的看客。

　　Notch俨然沉浸进了方块大陆的历史故事中去，完全忘却了自己起初是来寻求苹果种植方法的。

　　“普拉姐，第一届神明会议之前是什么啊？”在完全投入进书本的世界后，Notch压根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只是情不自禁地就放声朝着一旁的普拉询问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引来了周遭一阵异样的眼光。

　　“嘘！”普拉听着他的疑惑猛地一激灵，连忙抬手示意他小声，随即又挂上尴尬的笑容，用眼神同周遭的读者表达着抱歉。

　　“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啦！”接着普拉将声音压低，凑到Notch身边去向他教育道。

　　“嘿嘿，我看太入迷了……”Notch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游离的目光注意到了普拉手中的书本，视线又倏地充满了好奇心来，喃喃道：“假如…给我……三天爱恋？你在看什么啊普拉姐？”

　　“管好你自己啦！”普拉弹射般将自己的书藏在桌下，白皙的面孔清晰地红润起来，不假思索地就把话喊了出来。

　　“咳咳。”等到不远处传来了图书管理员不耐烦的咳嗽声，姐弟俩才灰溜溜地带着书另外找了处地方坐着去。

　　与Notch不同的，Him在一进门后就已经麻利地将每个分区的位置牢记于胸，规划好最合适的路线后就一晃眼没了影子。

　　“原来黑木镇在方块大陆的西北角，要离开黑木镇的确必须路过白羽城，艾维斯并没撒谎。”

　　他低声絮语道，用自己的话快速地为自己头脑中的知识做出总结。这些都是他方才在地理分区探寻到的结果，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将白羽城附近的地形地貌研究了七八分，而早在之前就已经浏览过了方块大陆的历史，对自己生活的这个环境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认知。

　　接着他又开始着手解决这些日子里遇到的其他问题，魔物、教会，还有商人协会，如今的他博学得完全就像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神明将教会作为自己在人间的代理人，教会也就成了地区的行政机关啊。”

　　他继续总结着，直到匆匆赶往下一个分区的路上，他才发觉透过天窗射进馆内的阳光已经被月光顶替，馆内基本只剩下了清理卫生的工作人员，他才不得不放下书本走出了图书馆。

　　“等你好久啦！Him。”

　　Him刚刚出现在图书馆大门口，就被门外的普拉叫住，显然她和Notch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多时，因此这位和蔼的姐姐难得的露出了一些责备的脸色。

　　“我还以为你自己先回去了呢！”Notch也跟着补刀道，随即将自己手中借来的书合上，麻利地丢进了一旁普拉手中提着的篮子里。

　　“抱歉，有些太投入了。”Him礼貌地微微低头颔首，虽是道歉，但语气里却还是那样的平静。

　　“算了算了，你借了书吗？Notch已经把感兴趣的书借到手了，后面几天应该不会过来了。”普拉询问道，同时指了指自己篮子里那一本«一看就会的苹果种植秘籍»。

　　本以为喜好读书的Him一定也会借来几本书阅读，却见着他意外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必须阅读的都已经浏览了个大概，想要阅读的倒还剩太多没读，要不了多久我应该还会来一趟。”

　　“你不会利用这几天，把这里的书全看了吧……”尽管知道这种大工程简直不可思议，但普拉还是觉得Him干得出来。

　　“不会，知识再多还是需要落在实处。我还想要去看看其他地方。”Him解释道，走出几步后，又开口朝着普拉询问起来：“说起来，普拉小姐。根据我观察，大部分居民还是在使用石制工具。可书上标明，白羽城的地下应该藏有丰富的矿产，为什么不组织开采，换上更为坚固的铁器呢？”

　　“这个啊，你了解到这里了呢。”普拉并不对Him会提出这种问题而意外，她已经习惯了他那活跃的思维。

　　但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Him的问题，而是又领着两个弟弟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路过了那图书馆不远处围成一团的洁白栏杆时，她才停下脚步来，注视着那栏杆包围圈里一块块石碑，说道：

　　“这里是‘圣殿公墓’，修筑在秩序广场附近，人们将那些对白羽城有过贡献的人物埋葬在此处，埋葬在这座城市的中心。”

　　“圣殿公墓？”

　　两位少年异口同声地疑惑道。Him方才已经在书中听说过这个公墓的事情，但并不知道这与他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干系。

　　“以前人们其实也有在下矿啦，一直到诸神之战以后，大量的神明堕落成了魔族。他们盘踞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深藏地底的矿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普拉无奈地解释道，接着也继续往回走，一面补充说道：“为了得到铁矿供应，教会多次组织城市武装部队和矿工们一起进入矿洞，但每次都会免不了伤亡，这些为了城市发展而死去的战士们就被埋葬在这里。”

　　“原来如此。”Him恍然大悟，这才回想起昨日艾维斯的话，看来在诸神之乱后，魔族已经严重影响了人类的生存。

　　“说起来，Him你没借书，晚上不无聊吗？要不咱俩一起看我这本吧！”Notch主动邀请道。

　　“这本我看过了，该不如说阅读的第一本就是它。”

　　“诶？！可它有好几百页厚诶！”Notch不由得吃了一惊，可算头一回在头脑里对Him的阅读速度有了概念。

　　不过两人尽管阅读的方向不同，但都了解到了苹果漫长的生长周期，若还是像开始设想的那样种植苹果，带来的收益远远不如他们的预期。

　　而Him又从普拉口中得知了另一个稀缺的资源——矿物，只要能将矿物从矿洞中带出来，就能直接卖出一大笔价钱，唯一的麻烦就是——魔族！

　　这样的思考一路持续到了旅馆，普拉才从篮子里又取出两份卷轴出来，给两个弟弟一人分发了一份：“这是白羽城的地图，你们明天就自己在城里转转吧。不要走太远哦。”

　　“那你呢，普拉姐？”

　　“我嘛，也许会逛逛街吧。总之，你们做喜欢的事情吧。”普拉善解人意地微笑着，又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你俩等会儿。”

　　说着，她又从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副皮革护腕和一只黑木手镯，朴实的护腕并没有多少修饰，而用黑木雕成的手镯倒显得好看几分。

　　“哦哦？这个好看！我能拿这个吗？”Notch从普拉手中取来手镯，眼里像是要散发金光来似的，很是喜欢，便连忙询问道。

　　“可以是可以啦，Him呢？”看着Notch这般模样，普拉差些笑出声来，但还是扭头询问了Him的意见。

　　“我还是更喜欢护腕，感觉用处会更大些。”Him的回复不出所料。

　　“好好，那这就是我给你俩准备的礼物，也算是祝贺你们第一次见识外面的世界吧。”说着，普拉咧起嘴来，粉艳的眼瞳中清楚地倒映着两个弟弟的形影，视线中时刻透露出宠溺的情绪。

　　“朝着自己的目标，放手去做吧。”

　　「各自不同的目标，少年走向了自己的方向」

　　——「澄净之心」第十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