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混乱前夕

　　距离扭曲摄影师事件过去已经有几周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里，季天启和往常一样指导季沫恩战斗技巧和理论常识。季天启也时常会像以前那样去科尔达那里和她聊几句。

　　渐渐的，季沫恩也已经开始能够自己一个人独自完成部分收尾人的委托工作了。

　　每个人都在做着和自己往常一样的那些日常。

　　巢中的日常，向来就是这个才对。但这份日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破碎了。

　　......

　　某日早晨，晨露尚未消散的时候，曙光事务所却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一对身穿黑色制服的夫妇来到此处拜访，正是罗兰和安洁莉卡，安洁莉卡和季沫恩两个白毛在一旁逗猫，而罗兰则与季天启进行对话。

　　作为色彩级收尾人的敏锐目光一眼就能看出安洁莉卡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笑着问罗兰：“我是不是，应该说个恭喜？”

　　罗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后看了看自己妻子略有起伏的腹部，感慨说道：“换做以前作为事务所领头的我，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吧。”

　　“而且，我其实也还没准备好自己作为一名父亲该立什么样的人设呢。”话从嘴里不停地说着，脸上的喜悦也难以遮掩。

　　确实，很多人成为收尾人的初衷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稳定的生活，相伴的朋友，这些都是底层的都市人想都不敢想的。

　　但现在，这些东西就在自己的身旁，如此接近。

　　“不过啊。”季天启脸上露出略带阴险的笑容，问道，“跟我说说你跟你太太的恋爱路程怎么样？这么久了我可是还不知道呢。”

　　闻言，方才还停不下嘴的罗兰一时语塞，年近三十岁男人的老脸唰的一红，清了清嗓子，回应，“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会说的。”

　　“欸～”季天启的表情变得贱贱的，“不会是发生过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吧，罗师傅。”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谈话的内容，安洁莉卡也将视线撇了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姣好的面容也能看出是在憋笑。

　　“是的哦，和这家伙在一起的过程真是不简单啊。”安洁莉卡提高了音量回应着这边的谈话，话语中还夹杂着难绷的笑意。

　　季沫恩不语，只是一味的揉着白灵的肚子，小小的脑袋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罗兰赶紧发话把这个话题止住了。抹了抹自己发红的脸，表情一转严肃，“小哥，我这次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麻烦你。”

　　“奥利维耶，你应该认识他吧，第一协会二科的收尾人。”

　　“嗯。”季天启回应着，“我记得你刚搬来L巢的时候和我提起过，是你以前事务所的成员是吧？”

　　罗兰点头以表肯定，又接着说，“这几天，我要去他那里帮他处理一个有点麻烦的委托，可能会需要点时间。”

　　“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好安洁莉卡。”

　　“所以我都说了啦，就算怀着孕我也还是个色彩收尾人啊，为了这种事还专门跑过来麻烦别人。”安洁莉卡嘟着嘴对罗兰说，似乎是在对罗兰不信任自己的实力而发脾气。

　　“抱歉，亲爱的，但无论如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罗兰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季天启低头沉思，他脑海中想起了堇紫泪滴不久前对他说过的话，如果真是那样，再过几天，都市里就要发生巨变了啊，而且，还无法把握变化的流向。

　　“好的，我答应你。”季天启接下了罗兰的“委托”。

　　“万分感谢，报酬的话，我之后再...”话说一半，季天启打断了他，“怎么还提到报酬上了，我看上去很缺钱吗？”季天启语气嗔怪，但脸上还是微微笑着。

　　“啊，不好意思啊，是我有点小肚鸡肠了。”

　　罗兰夫妇的事情就暂且到这里了，该聊的事情聊完之后他们二人也就离开了，只做了点短暂的告别。

　　顶着安洁莉卡生气的眼神，罗兰一路上寒意刺骨的回家了。

　　罗兰的事情说完了，但季天启今天的计划中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这件事他不打算牵扯到太多身边的人。

　　于是，他再次带着季沫恩来到了科尔达的居所。季天启穿着平时处理委托的衣服，腰间也别着自己的长剑，季沫恩则只是带着白灵，没有任何多余的装备。

　　“咚咚咚”敲门声之后，科尔达也是热情地开门迎客，季天启提前把到访的消息告诉了她，她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在邀请了两人进屋之后，她去端出了提前烤好的饼干和一些饮品放在了沫恩的面前，再打开了电视，“沫恩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去和你哥哥谈一些事情。”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季沫恩拿起一块饼干放进了嘴里。嗯，甜甜的，好吃。视线看向腿上的猫咪，问道，“小白，你能吃吗？”

　　专注在自己事情上的小姑娘无心去看电视，也自然错过了电视上的消息。

　　“爪牙和首脑出现在脑叶公司，即将陨落的翼？”似乎是一个很夸张的宣传。

　　嗯，广告而已，应该不怎么重要吧。季沫恩完全不在意。

　　但两位大人这边，气氛就有点紧张了。

　　科尔达走入自己的办公室，将门锁上，表情严肃，她转身后看见的便是已等待许久的季天启。

　　“天启，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开口便是质问，语气中仍带着关切。

　　季天启无言，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随即又说，“不用担心，我保证你是不会受到威胁的。”

　　“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科尔达向前不断迈步，走到了季天启面前，“我担心的是你。”

　　季天启嘴唇微微抽动，但他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出口。

　　“一年前的那件事情也是，一觉睡醒你就变成了那个样子。”科尔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你和脑叶公司那群人离开之后，你身上就一直有很多的事情我都看不明白。”

　　“你是怎么变回来的？你是怎么逃脱协会追责的？为什么你会和脑叶公司这家世界之翼公司合作？为什么你要舍弃以前的自己？”她不停的询问着对方：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论如何都不肯和我交谈这些？我明明是现在最了解你的过去的人。”

　　“现在也是，爪牙和首脑已经找上这家公司了，为什么你还是和他们保持着合作的关系？”

　　“平平淡淡的过日子难道还不满足吗？你真的还相信那几个人改变都市的一面之词吗？”

　　“那群家伙现在还活着的都只剩一个了！你打算把你自己一起赔进去吗？！”

　　“科尔达”听着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季天启知道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双手抬起抓住了她的肩膀，“对不起，但有些事情，我真的不希望把你牵扯进去。”

　　“就像你不想我出事那样，我也不希望你遭遇到不测。”

　　“只还需要几天时间就好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再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科尔达也逐渐冷静下来，走上前把头埋在季天启身上，抱住了他，“拜托了，你一定不要再出事了。”

　　...“嗯...我保证。”

　　季沫恩就这样被暂时交给了科尔达来照顾，季天启只作了点简单的告别就离开了这里，只身前往L巢中心位置，也就是脑叶公司的所在之处。

　　脑叶公司虽是一家世界之翼公司，但它在L巢内的整个总部确实被深埋在地表的数百米之下，与外界的直接交流几乎为零，对于其他公司的能源账单都是通过创立分部进行的。

　　自然而然的，外界关于脑叶公司的疑问也就越来越多，甚至有传言说他们是靠人的尸体来产生能源的。

　　季天启平日里也经常会听到这些话，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叹口气，毕竟他们说的话其实也不算是假的。

　　尽管人们都对脑叶公司有着大量的疑问，但也没有几个人会把这件事真正地放在明面上来讲，除了其世界之翼的身份外就是另外两个人的存在。

　　平日里经常露面的白色色彩季天启以及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最强收尾人，殷红迷雾。两名绝对武力的存在让其他动歪心思的人望而却步。

　　不过，除了季天启外，实际上在一年前就再没有人真正见到过殷红迷雾了。

　　......

　　时间来到了深夜，一片空地上，一名男子站在此地，一头银白色头发在月光和周围的黑夜映衬下格外显眼，一袭黑色风衣在晚风中微微飘动，他就站在这里等待着，直到另一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有些不可思议，“来接应我的人竟然会是你？”来人是一名女性，血红色的及腰高马尾，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肩上扛着一把...长着许多眼睛？的红色大刀。

　　她的右眼是蓝色，留着一道疤痕，左眼中则是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虽然是盟友，但面对色彩级收尾人果然还是得避免对方打算对公司不利呗。”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烟嗓。

　　“卡莉。”眼神奇怪地打量着对方，季天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她，“你现在这具身体是什么情况？”

　　“为了避免一些特殊情况准备的克隆肉体。”她的回答简洁，并不打算多说什么，直接转过身去，“快点吧，你不是要和主管见面聊聊吗？”

　　见对方不打算继续对话，季天启便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路程并不长，只过了几分钟，名为卡莉的女人已经带着季天启进入了一个暗藏在一处废弃建筑里的电梯，进入里面后季天启才再次开口：

　　“光之种”他提到了这个名字，“你们那边进度如何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问主管吧。”卡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哦，行吧。”季天启撇了撇嘴，他其实也没想过对方能回答，他只是觉得气氛太安静想说点话而已。

　　电梯内的灯光并不明亮，空间也不算开阔，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随着不断深入电梯井而略微地摇晃，季天启知道自己正不断远离地表。

　　真是一如既往的压抑。他心想。

　　下了电梯后，卡莉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看来她的带路工作只是持续到这里了。

　　“不道个别吗？”季天启平淡问道。

　　“没什么好道别的。”对方也平静回复。

　　叹了口气后，他只好自己一个人深入前方金属构造的狭长走廊，铁锈味儿不停侵入自己的鼻腔，虽然灯光很明亮，但在这暗黑色金属的走廊里灯光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路边偶尔看到几个清洁工打扮的人面无表情地清理自己同事被碾碎在墙上的尸体。细致地区分内脏和其他的皮肉组织，装进不同的储罐里，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能交流明天的餐食。

　　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见一道厚重的金属大门，这些便是异想体的收容室，门前标注这里面的异想体代号以及名称。

　　撞击声，呼救声，肉体撕裂，骨骼扭断的声音从收容室里穿出，但季天启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毕竟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之前那个血肉组成的异想体是被关在那个部门的。季天启想起那个能将自己伪装成人类的异想体。它的代号是什么呢？

　　刚才那几个人的尸体又是被哪一个异想体碾碎的呢？一路上只能不停想着一些这样的话题来帮助自己分散注意力。

　　啊，到了。

　　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门上标注着“主管”的字样。推开门，走进去，房间内的东西很少，除了座椅之外就只剩下布满整个墙壁的电子荧幕，足以观察整个公司内部的每个角落。

　　一个黑发的男人坐在那张椅子上。

　　好几个闪着红色边框的荧幕上能清楚地看见不少文职打扮的人被一些长相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怪异生物撕成一地的烂肉，几张脸还被撕下来砸在镜头上。

　　即使如此，前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没有哪怕一丝的触动，就连季天启进入房内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取代他与其交谈的人是他身旁秘书打扮的天蓝色高马尾的女性。

　　“欢迎您的到来，苍白守望。”她闭着眼睛，嘴上说着欢迎，但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就像是一台机器。也不难听出，她就是之前那个给季天启提出委托的人。

　　领着季天启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也就是待客室，但那里面的布局比起待客室反而更像是一间质询室。他们就那样坐在了两边。

　　“那么，请问您此次到访的目的是什么？”对方直入主题，询问道。

　　季天启也不打算做多余的交流，开口：

　　“光之种”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坐在对面的女性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那是一双金黄色的瞳孔。

　　“光芒的收集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这都多亏了您的协助，苍白守望。”很常见的感谢用语，没错，常见的就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句公式化的话语，很平常，但对面的那个人却让季天启感觉到不安的情绪。

　　她的表情，平淡过头了，笑容也很僵硬，因为是机器人吗？

　　没错，这名坐在季天启对面的女性是一个装载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名叫安吉拉。

　　“是吗？”季天启再次开口问道，“也就代表，那个计划很快就可以实施了，对吧？”

　　“没错”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就在三天后，我们就会开始行动了。”安吉拉的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三天...吗？季天启的心里莫名放松下来，就好像一块自己身上的沉重包袱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三天之后，光芒将会笼罩整个都市，到了那个时候，希望您，仍然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安吉拉是这样说的，对方则只是默默点头。

　　问完了自己想问的，季天启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了，起身简单道别变打算就这样离开，“帮我向艾因问声好，虽然他现在也不一定会回复我。”

　　就这样，他离开了，只留下安吉拉一个人坐在待客室里。

　　“你刚才和他说的，是我们啊。”一个带着电子音的女性声音传来，一个铁盒外形的机器人走入这个房间，在她顶部的荧幕上，标注着“Binah”的字样。

　　“没错”安吉拉的嘴角弯起，牙齿微微露了出来，“站在我们这边。”

　　“我可不觉得他知道你的打算后会愿意帮你。”

　　“无所谓了，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希望三天后的表演能让你满意。

　　焰白曙光。

　　......

　　另一边，季天启走向离开的电梯，而一个铁盒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了。

　　铁盒上标注着红色的“Gebruh”字样。

　　“如何，事情都说完了吗？”她的声音和卡莉一模一样。

　　“你把身体换回去了啊。”季天启并没有感到意外。

　　“嗯，换回去了，过来和你说声再见。”她没好气的说着。

　　“哈”季天启不自觉地笑一声，“我竟然觉得你现在这样子更让我感到熟悉。”

　　“你是在找抽吗？”对方的声音是真想动手了。

　　“姐，我开玩笑的。”季天启连忙道歉。

　　“切”对方语气十分不屑，“快滚吧，臭小子。”然后就离开了，没有做一丝一毫的停留。

　　真是一点人情不给啊。他心想着。

　　......

　　并没有走上返程的路，而是在离此地稍远的地方留了下来，他打算在这里等待到三天后。周围的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不论什么东西都没有变，这样闲暇安逸的时间让人感到灵魂的放松。

　　还有三天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三天之后的都市会变成什么样，老实说，季天启自己也拿捏不准，他一直帮助脑叶公司的原因全都来自一年前的一场事故，所有的一切只能归于一点点渺小的希望。

　　“希望能快点回去吧，还有人在等着我呢。”嘴上说着，不自觉地便露出了笑容。

　　享受着此时片刻宁静的生活，希冀着未来不再会痛苦的都市，抓住一点点希望坚持到现在。

　　一定会改变现在的一切，一定会将一切变得更好。心里如此期待着。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任谁也不可能料想到之后短短几天内发生的巨大变故。那个日子，光芒被夺走的那一天。

　　就算是往后几十年，整个都市也绝不会忘记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让整个都市彻底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让群星升起，让罪与异想席卷都市的——

　　“白夜黑昼”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