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堕祷

　　我张开翅膀，继续飞越这片愚昧的土地。寒风掠过羽翼，冰冷而沉默，世界在下方退去，化为一片模糊的阴影。

　　其实，我并非无目的地徘徊，令人醉心的气味愈发近些了。

　　一座城市在地平线尽头出现。

　　“找到你了。”

　　入我眼帘的是那座教堂，它矗立在破败的城市中央，钟楼高耸，阴影笼罩着前来祷告的民众。尖锐的钟声催促他们献上之所有，换取所谓的救赎。

　　台阶上，衣衫褴褛的信徒成群结队，怀揣着卑微的希望，将铜币、饰品、乃至家传之物献上。

　　哈哈哈哈。

　　他们的眼神如此的麻木，嘴里喃喃着那不知真伪的圣言。

　　落在教堂穹顶，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我开始俯瞰这一切。

　　看那大主教身披金丝绣袍，面容慈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在安抚着这些世俗苦难。

　　然而，我看透了那副笑容下隐藏着何等丑恶的灵魂。

　　祷告声如潮水起伏，诉说着无尽的渴求与痛苦。我目光扫过人群，停留在角落里的一道身影。

　　她瘫坐在石阶上，白色修女长袍被污泥玷染，双手抱膝，低垂着头，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了。

　　雪莉尔。

　　她的肩膀颤抖，金发散乱，脖颈上残留着指痕——那是大主教的印记。

　　雪莉尔的唇微微开合，却没有声音，她的灵魂已经破碎，眼神空洞，望向那些仍在虔诚跪拜的人们。

　　“神啊......您究竟是否存在......”

　　她的嗓音微弱，随时可能熄灭。

　　我收拢羽翼，从穹顶跃下，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前。

　　她似乎也感受到什么，缓缓抬头，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那一刻，神祇降临。

　　“你是谁？”她喃喃道，眼底浮现出一丝迷茫。

　　“天使。”我的声音无悲无喜。

　　雪莉尔凝视着我，忽然捂住脸，身体蜷缩得更紧。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手臂，力道之大，以至于皮肤泛白。

　　“......他们都说，要宽恕，要忍耐，要将痛苦交付给神。但为什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为什么神只在他们口中，却从未在现实中现身？”

　　她的质问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而那些信徒仍在继续他们的仪式，祷告，献祭，她的哭泣就这么被掩盖过去，只有我能听到。

　　“你想要复仇吗？”

　　我微微俯身，轻声。

　　她浑身一震，抬起头，眼底闪过某种挣扎。

　　她在害怕，又在渴望。

　　“复仇......？”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还是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微笑着，用我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温凉的触感让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样。

　　我凑近雪莉尔的耳边，

　　“你的仇恨，对我来说真是无价之宝。”

　　被我的话语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她的身体轻颤，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连呼吸都被这句话夺去。

　　片刻后，她一动不动的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要他死。”

　　咬牙切齿的恨意。

　　“我要他被千刀万剐！”

　　这句话从她口中吐出的瞬间，教堂内的烛火骤然摇曳，影子在墙壁上扭曲、翻腾。

　　“那么，我回应你的誓言。”

　　我直起身，凝视着她的眼睛，紧紧搂住她的身躯，紧紧贴附着她的环抱。

　　我幼稚的、可爱的、纵欲的雪莉尔。

　　抱起雪莉尔，我们遁入云层之上。

　　风在耳边呼啸，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没有反抗，也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我。

　　我沉默，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最终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无谓的情绪。

　　她拂去衣物，楚楚可怜。

　　人类的胴体，或许也值得品尝。

　　夜色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终于从恍惚中回神。

　　“我很满意，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轻点她的额头，视野回到了教堂内。

　　大主教正独自站在祭坛前，手握权杖，眼中满是自得。

　　他身后，是那扇通往地下密室的暗门。我和雪莉尔静立于高处，冷冷地俯瞰着这一切。

　　暗门开启，烛火摇曳，映照出无数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黄金、宝石、雕像、经卷......

　　它们堆砌在阴影中，成为他权欲与贪婪的祭品。

　　手指在金币间滑动，清脆的碰撞声奏响着沉沦的乐曲，令他陶醉。

　　全然沉溺于自己的财富之中，却未曾察觉上方的巨大吊灯正微微晃动。

　　“人类，借神明之名抽剐世间，连自己的信仰都能践踏，又如何值得怜悯？”

　　看够了。

　　骤然，一声轰响！

　　金碧辉煌的吊灯坠落，砸碎地面，火焰自碎裂的油灯中迸发，血溅祭坛，染红神像的眼睑。

　　尖叫声在走廊中回荡，修士们惊慌失措地涌来，却只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大主教，以及立于夜色中的我。

　　雪莉尔跪倒在地，双目无神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微微开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祈祷大抵是落空了。

　　神明没有回应她，回应她的，是我。

　　我垂眸，看着她。

　　此刻，她已经失去一切，甚至连痛苦都无法承受。

　　“雪莉尔，跟我走吧。”

　　......

　　凄冷的月光下，我与她，肩并肩翱翔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