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永恒不再

　　布雷德与陆天羽并肩行走在山谷之中，山风从极远处刮来，将布雷德的黑色长发吹开。他今天没有穿生电研究院的白褂，而是换上一套修身的黑色风衣。一旁的陆天羽穿着镶嵌白银的天蓝法袍，蓝紫色短发梳成背头。

　　“你觉得波塞冬有没有捷足先登？”陆天羽问道。

　　布雷德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他如果想取真龙之血铸剑，就绝不可能再去取「那东西」。这条真龙在禁墟之中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如果失去了它，那么龙血就也失去了价值。”

　　“说的也是。”陆天羽仰头望向崖壁之巅，“这便是真龙的身躯吗？也许只有这种传说生物才能与神明对抗吧。”

　　“其实绝大部分还在地下。这种天生神灵，用人类的眼睛又怎么能窥见全貌呢？”布雷德说道。

　　陆天羽把手笼在袖子里，好像天很冷一样：“虽说我流着他们的血，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故乡。”

　　“一切都已经毁了。”布雷德淡淡地说道。他吐出一口浊气：“时间像是一本书，每一页翻过都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所幸，我的眼睛见证过那段历史最后的辉煌。”

　　深邃的黑眸穿越山间的迷雾，不知回到了什么时候……

　　“……阿布，阿布，快醒醒！”活泼的女声喊醒了睡梦中的布雷德。他睁开眼，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女正俯身观察着他刚睡醒时的样子。少女有着淡粉色的短发，蓝色明眸像是夏日沙滩边的海洋，充斥着暖意。

　　布雷德揉了揉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事？”

　　“今天是研究院最新成果公开日，和我一起去吧！”

　　“格蕾琴，你下次再因为这种事情把我从睡梦里喊起来，我就把你丢到红石炮里！”布雷德伸手，慌张地在沙发上摸了几下。女孩以为他在找扎头发的皮筋，于是递给他一个。

　　布雷德又摸索了一阵，拍了拍怀里的口袋。接过皮筋后，他一边扎辫子一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身份，那种活动用得着我去看？”

　　“是是是，尊敬的布雷德·戴维斯教授，方块大陆最年轻的博识奖章获得者，我们盾构机研究部的最高负责人……”格蕾琴张口就是布雷德的“个人简历”，滔滔不绝。

　　布雷德一挥手：“打住，这些都是虚名。”

　　“还有呢还有呢，我还没说完。”格蕾琴点着手指细数他的荣誉头衔，将近过了三分钟才说完，“怎么样，大教授先生？”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终极粉丝，结果你却不知道我最骄傲的称号是什么。”布雷德站起身，他比格蕾琴高了快一个头。

　　“是什么？”

　　布雷德一把揽过格蕾琴的腰，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手轻挑她的下巴：“我还是格蕾琴小姐的情郎。”

　　“唔哇啊啊啊……”格蕾琴脸红了起来，好像在冒蒸汽，随后一拳砸在布雷德的胸口上，“耍流氓！”

　　“我去！”这一拳砸的布雷德胸闷气短，随后他笑了笑，“行了，既然你这么热情，那就让我屈尊陪你去逛逛。”

　　“那我谢谢你。”格蕾琴敷衍道。

　　两人走出大楼，来到一扇铁门前。布雷德从白褂衣兜里拿出一个黑盒，按下上面按钮后，随着黑盒上的蓝色盘龙纹亮起，铁门响起活塞机械的声音，随后打开。布雷德带格蕾琴走进铁门后面的那间由玻璃打造而成的小空间，再次按动黑盒上的开关。

　　铁门关上后，整个玻璃小空间开始向下降。几秒钟的黑暗过后，便有纯白的亮光照进来——一个宏伟的地下城市群系映入眼帘，从玻璃间便能俯视这座城。

　　城中随处可见红石火把的红光，每一栋建筑都是一个不那么严谨的实验室。漫步在红石机械的噪声中，常人绝对会因此发疯，但这座城市里的人从来都将这种声音视为“音乐”。

　　然而整座城市最显眼的还是最中间广场的一座巨型传送门。像是末地传送门一样，透过门中的黑暗只能看到如夜空般的虚无。星光点缀其中，直视过久就好似会被抽走灵魂。

　　格蕾琴与布雷德还是来晚了些，因为传送门前的台子上早已布满了各种红石电路。从最简单的脉冲到复杂的计算机系统图纸——台下看客纷纷上台近距离观赏。

　　“快来快来。”格蕾琴一把抓住了布雷德的手。她的手不大，更没有那么软，反而比较粗糙。指肚上的皮肤结成了茧子，磨到了布雷德的手。

　　布雷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任由她拉着跑。

　　格蕾琴俯身细看着一份设计图。布雷德只是上前扫了一眼就看出是一个半成品的观察者方块阵列，而格蕾琴却低头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布雷德也弯下腰来，将脸贴到格蕾琴的脸边，指着图纸上的观察者方块：“这就是让观察者方块被另一个观察者方块触发，然后让信号循环的设计而已，怎么了吗？”

　　“要你说？”

　　格蕾琴贴上布雷德的脸，一转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诶嘿？”格蕾琴抱着他的脑袋又亲了一口，这才放开。这一下搞得布雷德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强装镇定地微笑着，实际上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她真是可爱啊……既活泼又聪明。”一想到刚刚格蕾琴嘴唇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布雷德就感觉后背有些酥麻，以至于忘记脸颊上的潮湿。

　　格蕾琴双手叉腰，往前探了探身子：“脸红了？”

　　“嗯……”布雷德双手搓了搓脸颊。

　　两人就这么逛了好久，最后两人坐在广场上的一处长椅上休息。格蕾琴吃着买来的冰棍，布雷德则是手里拿着一瓶冷饮。

　　“阿布，有人去过传送门的另一边看过吗？”格蕾琴手指着那座巨型传送门，门后的一切对她而言只存在于书本上。

　　布雷德摇摇头：“据说我们的祖先从这传送门来到方块大陆，然后追随博识之神。不过这门是单向的，其实根本进不去。”

　　“这样啊。”格蕾琴把手背过去，“书上说，那里是一片没有太阳的土地。那里的人不曾使用过灵力，发展全部依靠红石科技。”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布雷德伸了个懒腰。

　　格蕾琴仰着头，随后倒向布雷德这边，嘿嘿笑道：“真是个充实的下午呀！”

　　“我们回到地上吧。”布雷德笑道。

　　等两人乘坐电梯回到地表，已是落日时分。布雷德抬头看向远处的高山，那是在平原边突兀拔起的高山，上面没有雪，但也是极高。

　　布雷德帮格蕾琴脱下白褂，连着自己的都挂在了小屋里的衣架上。格蕾琴在黑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粉白条纹的卫衣，短裤配上长筒袜，一瞬间没有了那股书呆子的气息，反倒像个普通的运动少女。

　　两人离开了建筑群，来到了一块巨大山坡前的草地。

　　“今天的夕阳让人格外舒服。”格蕾琴张开双臂，在草地上转了个圈。

　　布雷德拿出黑盒子，上面显示了一串数字：“确实，今天的温度和风速都在十分舒适的区间里。”

　　格蕾琴突然转过来，用脑袋撞了一下布雷德的胸口：“笨蛋。”

　　“我又怎么了？”布雷德一脸无辜，看上去有些委屈。

　　格蕾琴背对着夕阳，两只手放在身后。晚风轻轻吹动，她脚下的小草向着布雷德这边倒过来。淡粉色的短发轻轻摇曳，在那双明亮的蓝眸里站着布雷德的身影。

　　可惜自己没有带相机，否则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啊……布雷德看得痴迷了，格蕾琴也闭上眼睛，享受着沐浴在微风中的感觉。

　　“格蕾琴。”

　　布雷德突然喊道。格蕾琴睁开眼，他走了过来，牵着格蕾琴的一只手：“抓稳了哦。”

　　“诶，什么？”

　　布雷德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喷溅药水，直接摔在两人脚旁。随着一团天蓝色的药水粒子升起，两人居然双脚离开了地面，向天空飘去——

　　“哇哇哇！”格蕾琴紧紧地抱着布雷德的腰，时不时看向空空如也的脚下，“飘浮药水？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是啊，很有意思吧？”布雷德揽着格蕾琴，两人向山顶飘去。期间，布雷德会拿出新的飘浮药水续航，直到两人落在了空旷山顶。

　　格蕾琴有些摇摇晃晃，只好继续扶着布雷德。她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这里似乎意外的适合粮食种植呢？”

　　“对啊，只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就这样空着了。”布雷德让格蕾琴静下来仔细倾听，远处还有河流奔腾的声音。

　　太阳正值黄昏最亮的时候，两人就站在山巅，一边吹着风一边欣赏太阳落山。

　　这时，布雷德的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格蕾琴的手背。格蕾琴悄悄往回缩，布雷德则是继续贴上去，女孩向他妥协了，于是两人十指相扣牵在一起。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格蕾琴憋出一句从书上偷来的诗句。

　　“格蕾琴。”

　　布雷德突然转向她，这让格蕾琴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则是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一枚闪着光的白金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在……在夕阳的见证下。”

　　格蕾琴没有想到布雷德会突然这样，在夕阳下布雷德看不清她已经红透了的脸，但能看见她的眼里闪烁着不下于戒指上的闪光。

　　她捂着嘴震惊了好久，布雷德却有些不合时宜地催促了一句：“太阳下山了可就见证不到了，你得快点……”

　　“你个笨蛋！”格蕾琴搂住了他的脖子，抽噎着，“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嘛！”

　　“我们已经认识快二十年了，格蕾琴。”布雷德轻轻说道，“你说自己脑子不够聪明，但为了陪我一起进入生电研究院，一直在手工方面下功夫。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了项目攻坚，你也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

　　“别说了大笨蛋。”

　　“我是啊，我是笨蛋。”布雷德深一口气，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这时候才想起来给你个名分，你会不会觉得很晚？”

　　“你能想起来就好。”格蕾琴捏住了布雷德的鼻子，似乎是在发泄一直以来的不易。她把布雷德的鼻子都捏红了才撒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快点给你的新娘戴上戒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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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羽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魔神之乱毁了一切。”布雷德冷冷地撂下一句，随后再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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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烈火已经烧灼了不知多少个日夜。那扇有着星光夜幕的传送门都已被损毁，只剩下一截框架。

　　站在废墟中央的男人，地上冒着蓝绿色荧光的污泥爬上他的脚腕，最后将他包裹其中。

　　「回声终将降临，向神明所爱的世界发起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