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手记

　　白暗全身一抖，脑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捂着头直起身，擦掉嘴角的口水。

　　“你醒了啊？”紫倾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嗯……居然不小心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某人可是流着口水，一直睡到大中午哦。”她狡黠地笑着，一边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他面前。

　　“谢谢。”他抿了一口咖啡，甜度刚好，然后闭目感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说起来，小白音有事想问你。”紫倾斜了他一眼，“但我和她说你在睡觉。”

　　“你就惯着我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想必是听到了屋里的声音，白音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久等了，白音。”白袍魔法师回头望去，白音正小步从门后走出来。

　　“我昨天，在学院遇到了一些事情……”她说。

　　白暗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白音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奇怪的问题。

　　白音把昨天在学院遇到的事情尽可能详细地讲了一遍：

　　“……有人说我是怪物，他们总觉得我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却没有看到我比他们花了更多时间去练习。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力量更强大，却要以此来欺负弱小。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城邦与城邦也是这样……战争是如何产生的呢？”

　　她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

　　“怪物什么的，不用在意那些人的看法。至于战争这种事，你还小，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紫倾如是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答案。

　　白暗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面露赞许，从书桌上拿起一本笔记：“很不错的问题，正巧我最近在写手记，也许可以解释你心中的疑惑。”

　　“手记？”紫倾皱了皱眉，“你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个啊。”

　　“安梦璇用她的知识写下了魔法书，所以我也想把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写下来。”他微笑道，看向白音，“这本手记还缺少最关键的引子，今天正好把它完成。”

　　白暗拿起笔，翻到手记提前预留的扉页。

　　“人们在很早以前便不再靠发达的肌肉猎取食物，他们蓄养牲畜、耕作农田，他们离开残酷的丛林，在大自然中离群索居，他们划清文明与野兽的界限，用金币重新构建他们的法则。”

　　“有钱家的孩子总能收到精美的玩具，但是强壮的孩子可以将其夺为己有。这是孩童世界所展示的最为原始和野蛮的规则，但是到接受了文明所订立的规则后的成人世界里，强壮的农夫将田地里大部分收成交给身体孱弱的地主，英勇的武士将浴血征伐获得的土地献给病态苍白的贵族。”

　　“当他们意识到这种不公平的时候，战争就开始了。

　　他们是自然法则所「天选」的强者，本应坐拥一切，如今却为自然的弃民马首是瞻。

　　所谓的不公平，便是在自然法则下的强者，却被弱者用文明的镣铐禁锢住，肆意地踩在脚下。”

　　“于是贫穷的人聚集在一起推翻富有的人，贫瘠之地的人拿起武器奔向丰饶的水土，使他们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才是理所应当获得一切的那一方。”

　　“从人们摒弃了野蛮，用血统和钱财界定地位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无法保证当自己置于自然法则之下，依旧是强者的一方。”

　　“喂喂，”紫倾没好气地说道，“她还听不懂啦。”

　　“总有一天会懂的，”白暗笑道，在扉页的角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现在只需要在她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这样啊……”紫倾沉默，眼中闪过思考之色。

　　“那未来还会有战争吗？就没有办法避免么？”从白音表情看不出她刚刚听懂了多少，提出的问题相当直接。

　　“很难。”他没有将她当小孩子看待，将自己所忙之事全盘托出，“更新之力给法罗德带来了改变，亦形成了许多差异。当诸多与生俱来的差异开始积累，矛盾就产生了。我只能尽我所能，追踪更新之力，预见战争的到来。”

　　白袍魔法师想了想，又在手记的封面上写下了一段话：

　　“——某种意义上说：战争，是拥有力量却被压在文明构筑的空中楼阁之下的人，用大自然赋予万物的最原始的法则，重新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