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蝶恋花

　　“欢迎来到第二关！”沐衡走出门，看着眼前靓丽的景色，他激动的张开双臂对徐夜说道。

　　“这里......到底是......”徐夜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它。

　　只见他们站在一片原野上，回望来时之路，唯见尘烟散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已被时间轻轻抹去，只余下前方的壮丽天地。

　　远方群山连绵，巍峨耸立，几座雪峰刺破天际，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冷光。云雾自黛青色的山腰缭绕而上，如同为这片土地蒙上一层神秘而洁白的面纱。

　　俯瞰山脚之下，村落星罗棋布，每一座村庄皆筑有坚实的防御工事。由巨木削成的拒马环绕四周，削尖的巨木顶端泛着经年累月风霜打磨出的暗沉光泽。

　　竹篱与草席交织成简朴的城墙，仅余几座高大的木门半开着，隐约可见内部升起的袅袅炊烟。哨塔上，守望者的身影沉稳而警觉，如同黑夜中的探照灯一般庇佑着万家安宁。

　　一条玉带般的河流分出众多支流，在村落间蜿蜒流淌，宛如大地的脉络，为这片土地带来生机。从高处望去，水面碎金浮动，倒映着岸边弯腰汲水的农夫黝黑的皮肤，浣衣妇人挽起的青丝，以及追逐打闹的孩童扬起的衣角。河岸古木参天，盘根错节，绿荫如盖。有的人在树下纳凉小憩，谈笑风生。有的人攀援枝头，摘取成熟的果实。人们的笑声洒落在微风之中，缓缓的向他们飘来。

　　而在村落与他们之间，一片广袤牧场铺展在天地之间，恰如那诗句中所描绘的景象——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天浩渺，草原无垠。微风拂过，绿草翻涌。偶尔露出牛羊悠然啃食的身影，偶尔传来放牧人清脆悠扬的笛声，令人心旷神怡。

　　这片土地生机勃勃，却又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感觉。宛若世外桃源一般，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不曾因外界时光流转而改变分毫。

　　此番景象，如同一副徐徐展开的优美古典的山水画。这里的所有物，所有人。皆像是从画中缓缓倾泻在了他们二人眼前一般。

　　“这就是，浮生门令人着迷的地方！纵使历遍了青山绿水，依然看不尽那野草闲花！”沐衡笑道。

　　沐衡是出生在市井之间的人。习惯了周遭人与人的拥挤与吵闹。而眼前的这般宁静的景象却是他平生所见，因此，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他想到了他的老家。虽然他从未在那里生活过，但那里的人为了挖煤，不惜将整个村子的地下都挖空了。在一次小小的地震过后，整个村子便一夜蒸发。只留下了无数的瓦砾残骸、鲜血、尸体和一个大大的空洞。据说，在遥远的出云国，一个被称为军舰岛的人造岛屿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明明，他的眼前是如此美景。可从他眼底映射而出的，像是火，又像是血。

　　那是名为文明的火种——那是名为欲望的火焰。

　　那是名为革命的鲜血——那是名为人的历史。

　　人类在区区几千年的时间里，就灭绝了无数的种族。破坏了数不清的自然环境。而现在，他们又将手伸向了浮生门。幸好，这里的一切皆为幻想。它或许是某一个遥远世界的投影，又或许只是某一个无上大能做的一个美梦。可是，他的家呢？

　　他再次回头，看到的也只有鲜嫩的绿草，巍峨的群山与懒洋洋的云朵，那是如此的祥和与平衡。而那扇门，那扇已随风飘散了的门的外面，是他的家。

　　他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听到了在某片原野之上，机器的轰鸣声取代了风吹草动的沙沙声。工厂拔地而起，烟囱吞吐着黑色的云。山体被掘开，森林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冰冷的钢铁巨兽。

　　他其实并不反对因发展科技而招致的污染。他不愿看到的是即使经历发展后人们依旧不满足于现状，反而继续大肆破坏环境不加以保护一事。

　　就拿他所生活的海佑市来说。海佑市明明是一座大型的沿海城市，但是每每到了冬天整个城市就会被雾霾盖上一层面纱，严重时甚至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呼吸到雾霾时的那种磨砂一样的感觉。反而是香甜的鲜草的气息。他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徐夜的踪影不见了。他高高跳起，发现徐夜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躺在一片花海之中。

　　沐衡缓缓移步到花海旁，俯身摘下一朵淡蓝色野花，花瓣边缘还挂着些许晨露。

　　“这是什么花？”沐衡摩挲着花儿问道。

　　徐夜眯着眼瞧了一下，随口说道：“也许是粉蝶花吧，我家花圃里有类似的。”

　　“是吗。”沐衡搓揉着小花的茎部说道。随后便仰望着天，吟唱出了那首千古名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蝶恋花？”徐夜问道。他正斜倚在花丛中，二郎腿换边时还惊起几只粉蝶。

　　“嗯。我也坐一会儿，待到一刻钟后我们再启程吧。”沐衡说道。

　　徐夜眯起眼睛看着沐衡拨开草丛的动作——那双手在触及花茎时总会停顿半秒，像是怕惊扰某个易碎的梦。待他好不容易把一片空地腾出来后，轻柔地坐了上去。

　　微风划过他的脸颊，拂过他的头顶，好似一双温暖的手正轻轻的抚摸着他。

　　“妈妈......”他在心里温柔地喊道，随即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沐衡的双亲在他十四岁那年就作为科研人员前往了通天塔，而据说他们的研究目标在第80层。听人说，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可能外界过去了一年，里面也不过才刚刚过去一天。

　　因此，如果不算上学校的老师和无垠的各位的话，这两年沐衡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幽州各处游荡。虽然平时他并没有多么思念他们，但在这样一个温馨的环境下，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母亲给予他的温暖。

　　于是，沐衡在柔和的微风的包裹下缓缓的睡了过去。大约一刻钟后，徐夜从花海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轻轻的揉了揉眼睛后，看向了他身后沐衡。

　　一瞬间，仅仅只有那么一刹那，徐夜仿佛看到了一团白雾正环抱着沐衡。那团白雾从棱角上来看好似一个女人，正轻轻的安抚着沐衡。

　　徐夜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并哪里有什么团白雾。那儿只有沐衡一个人在安详地睡着，他的嘴角还流着哈喇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徐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打扰沐衡的安眠，毕竟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满足。况且，此地是如此的令人安心。再加上浮生门会开启整整一个月，即使休息那么个十天半月想必时间上也是充足的。想到这儿，徐夜便随手捡了根狗尾巴草含到嘴里，悠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在花海里晒起了太阳。就这样，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样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