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心流

　　黑暗如潮水退去，艾克的意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烈焰点燃，从深海般的昏迷中猛然挣脱。

　　他的眼睑微微颤动，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似有星火在跳跃，映出甲板上斑驳的血泊与飞艇残破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

　　时间在他的感知中变得异常缓慢，周围的一切——敌人的动作、飞艇的倾斜、甚至风的呼啸——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清晰得近乎残酷。

　　他伸手够到了自己的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指尖触碰到那道与魂狼战斗留下的新划痕，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像火花般点燃了他的感知。

　　温莉半跪在甲板上，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艾克站起的身影，喉咙里哽住了一句话。

　　她看见少年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光丝，随后他的瞳孔由金色变成了银蓝色。

　　“艾克......”

　　声音被飞艇引擎的轰鸣吞没，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少年身上移开。在这一刻，他不再只是那个背负重担的少年，而是某种更耀眼的存在。

　　疾风站在不远处，弓弦紧绷的手微微一松，骷髅眼眶中的蓝色灵火剧烈跳跃。

　　他凝视着艾克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混合着欣慰与战意的笑。

　　“这家伙，总算醒过来了。”

　　他低语，语气中带着一种久违的轻松。

　　旁边的玄煦擦去嘴角的血迹，沉默地注视着艾克，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艾克的意识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他的呼吸平稳而深长，每一次吐纳都仿佛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共鸣。

　　奇怪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它们有些确确实实存在，有些则像是凭空出现在脑海中一样，缥缈却又很真实。

　　——母亲在病床上凹陷的眼窝，科林和安娜在林间小径的笑脸，艾娜化作星辰的瞬间，还有师傅那双严厉的眼睛。

　　他仿佛又听见了师傅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像是从遥远的道馆传来：

　　“真正的力量不是从咒术里来的，也不是从剑锋里来的……它在你心里。当你能听见自己的节奏，时间、空间、甚至敌人的动作，都会为你让路。”

　　他抬起双手，指尖轻击，甲板上的木屑被无形的力量卷起，化作无数银蓝色的光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黑灵国卫兵。那些骷髅士兵甚至来不及举起长枪，便被光刃切割成碎片，铁质盔甲在月光下崩裂，发出刺耳的哀鸣。

　　“当你找到那种状态——那种让一切都慢下来的感觉——你就不再是单纯的施术者。你会成为咒术本身。”

　　言灵的光芒与红石的光线在夜空之中交织，恍惚间跳起了舞蹈。

　　“这就是——「言灵的心流」，就算是神明也无法招架的，已经失传的远古技艺。”

　　格利德和赛尔芙斯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施法，言灵术光芒在空气中出现的速度快到几乎没有间隔，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艾克的意志让路。

　　“不可能……”

　　赛尔芙斯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紧握的药水瓶不自觉地颤抖。

　　她试图甩出一瓶墨绿色的药液，但甚至还没松手便被一道光刃精准击碎，毒液在半空中蒸发成无害的雾气。

　　她咬紧牙关，妖娆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格利德的笑容也僵在脸上，金牙缝隙间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

　　他抬起手，试图以言灵术召唤新的攻击，但艾克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

　　少年手中的长剑裹挟着银蓝色的咒火，每一击都带起空气的爆鸣。

　　“哐当——”

　　下一个瞬间，格利德挥出的斧刃被剑锋碾碎，木屑与火星在两人之间飞溅。

　　紧接着，溅起的木屑又如锋刃般在空中浮起，眼看着就要发动下一次攻击——

　　他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慌乱：

　　“臭小鬼......这...这是怎么回事？！”

　　艾克没有回答。

　　他的眼中只有燃烧的意志，所有记忆在「心流」中凝结成燃料，推动着他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挥剑。

　　格利德节节败退，甲板在他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然而，战局的另一端却悄然生变。

　　戏服骷髅歪尔德站在桅杆阴影中，空洞的眼眶里幽蓝鬼火疯狂跳动。他低头看向被战斗撕裂的甲板，骨爪缓缓收紧，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的目光扫过格利德和赛尔芙斯，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低声呢喃：

　　“既然注定要输……那就拉上所有人一起吧。”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绝，仿佛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忠诚。

　　“不过那两个骷髅…大概率是要不成功便成仁的，因为他们似乎是想要乘此机会逃走……”

　　察觉到歪尔德的异动，玄煦的耳畔响起艾克之前的话。

　　不对，艾克之前说的那两个骷髅，不是已经被制服了吗…怎么会……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骨鞭留下的伤痛，从腰间掏出那把由温莉制作的火弹弩，对准歪尔德扣下了扳机。

　　赤红的火弹划破夜空，拖曳着炽热的尾焰，直奔骷髅的胸膛。

　　歪尔德却像早有预料般侧身一闪，火弹擦着他的肩骨炸开，火星在甲板上留下一片焦痕。

　　“别碍事，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歪尔德冷笑，骨爪猛地挥出，空气中甩出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将玄煦震退数步。

　　就在此刻，另一个黑灵国骷髅卫兵——一个身披破损盔甲、沉默寡言的家伙——突然从侧面冲向气舱。

　　它的动作迅猛而决绝，完全不顾周围的战斗，骨爪直接撕开气舱的外壳，金属碎片在月光下飞溅。

　　疾风瞳孔骤缩，连续射出箭矢试图阻止，但那骷髅的速度快得惊人，箭矢只能钉在它身后的舱壁上。

　　紧接着，随着火花亮起，巨大的爆炸声从上空传来，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

　　气舱被撕裂的薄弱处，TNT被引爆了。

　　霎时间，气舱内部的管道瞬间爆裂，压缩气体的尖啸声刺破夜空，整个飞艇开始剧烈倾斜。

　　一道刺眼的火光划破了天际，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飞艇的气舱被射出的火焰弹击中，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火光。

　　气舱的外壳在高温下迅速变形，金属熔化，碎片四溅。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沿着飞艇的表面传播开来，使得整个飞艇剧烈晃动。气舱内的气体开始迅速泄漏，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红色的火舌从破裂的气舱口喷涌而出，熊熊燃烧，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橙红色，与晚霞融为一体。

　　火焰在空中翻滚，仿佛一条狂暴的火龙，沿着悬丝向下蔓延。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下肢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五脏六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上顶起，胃部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狂风呼啸，强烈的重力加速度变化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格利德和赛尔芙斯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们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部下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格利德的目光在歪尔德和那名骷髅卫兵之间快速切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群废物……竟然敢坏我的事！”

　　他猛地抬起手，一道黑雾凝成的锁链从掌心射出，精准缠住那名破坏气舱的骷髅。锁链收紧的瞬间，骷髅的骨架被碾成粉末，盔甲碎片散落一地。

　　“哈哈哈哈哈，反正横竖都是输，不如同归于尽！”

　　戏服骷髅发出疯狂的笑声。

　　赛尔芙斯闻声立刻转向歪尔德，银灰色的瞳孔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这只没用的骨头架子，活够了是吗？”

　　她甩出一瓶赤红色的药液，液体在半空中爆开，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焰，将歪尔德吞没。

　　骷髅的戏服瞬间燃尽，骨架在火焰中挣扎扭动，发出刺耳的嘶吼，最终化作一堆焦黑的残渣。

　　格利德迅速转头望向飞艇的气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气舱受损严重，飞艇正急剧下坠，血色的残霞似乎把整个飞艇吞噬进去。风声中，金属的扭曲声和结构的崩裂声清晰可闻，令人毛骨悚然。

　　爱克莎匆忙冲入控制室，用尽力气拉动操纵杆，希望减缓飞艇下坠的速度。

　　然而，飞艇依旧毫无反应地坠落。

　　“不行，下降率太快了！”爱克莎惊恐地喊道：“轻羽号正在加速坠落！”她的声音已经赶不上飞艇下落的速度，在空间中出现了变形。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地平线，周遭的环境逐渐变暗，血红的晚霞也渐渐褪去了色彩，云彩像燃尽的火焰，通红中间杂着炭黑，密布在这座巨大的空中城堡下方。

　　甲板之上，黑灵国的残余士兵四散奔逃，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该死！”

　　目睹这一切的格利德咬紧牙关，狠狠地瞪了艾克一眼，然后和女巫赛尔芙斯一同向飞艇外跳。

　　艾克见状立刻操纵地面的木屑，在空中支起了空气墙试图阻拦，然而格利德一个轻跳，便用言灵术破开一道口子。

　　随后刌民和女巫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飞艇之下。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