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破灭黑曜

　　伴随「风烟俱净」的施展，纯白光幕倏地将矿洞的通道堵塞，身形在外的Him根本透不过光幕看到自己姐姐与那魔蛛的影子，就好似那被框选的区域彻底从世界移除，化作一个世界之外的囚笼。

　　“普拉小姐！”Him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手中的木镐早就不知去向，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伸手试图触碰那坚不可摧的纯白屏障，却只传来了温润的触感，似是纯净的能量在其中持续地流动。

　　“……”Him禁不住咬紧牙关，手攥成拳头却又无处挥打，只能将手掌贴在光幕上低声祈祷，“一定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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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名为「风烟俱净」的光幕之内，牢笼之中，寻不着深邃的岩窟，觅不到漆黑的石柱，方才还是幽暗一片的洞穴遭白光重塑，就好似处处都覆盖上素白的纸膜。

　　空间被折叠，世界被解构。一道道笔直的剪切线在领域内延展，宛若一把巨型美工刀流利地裁剪分割那些曾属于矿洞的轮廓。光线亦是失去方向，均匀地从每一个折面散出，充溢囚牢中的每一个角落，令这一方天地落得格外亮堂。

　　“萨菲尔……”空灵的话音在空旷的折纸空间中回荡，伴随每次回声而愈显哀伤。而普拉，她就只是拖着纯白的净灵重锤，甩动染血的裙摆，灵巧地闪躲一道道突兀刺来的黑曜石尖刺，粉色瞳仁中寻不着斗志，将怜悯而又哀愁的目光落到前方，落到那丑陋的魔物身上……

　　魔蛛，或是说，曾时的「岩石之神」萨菲尔，宛若滴落白纸上的一点墨迹，在这纯洁的领域中格格不入。赤色的复眼惊惶地将领域周遭的白墙扫荡，幽蓝的魔能不安地燃烧，似是充斥了来自本能的抗拒，却又咂着口器似在同眼前的白发女神示威。

　　又微微颤动自己的身形，数道锐利的黑曜石矛宛若毒蛇般从刁钻的角度飞刺，惹得普拉也只得在重重阻碍间舞动自己的倩影，飘荡的裙摆在黑曜石间闪掠，手中重锤横扫，将袭来的黑曜石刺一一粉碎，又箭步闪到巨蛛跟前，挥舞一锤精准撞击在魔蛛刺来的节肢侧面。

　　伴着沉闷的打击声响，魔蛛的庞大身躯遭巨力猛地震退，它立刻稳住了身形，复眼之中凶光更盛。

　　普拉同样在喘息，陌生的轮廓被粉色眼眸放射的视线勾勒，她依旧声声低语萨菲尔的名字，似乎这样就叫得对方哪怕一丝残存的意识。

　　净灵重锤并未火力全开，哪怕对方的每一轮进攻都是不留情面的以死相逼，暴戾的本能在洁白的领域中肮脏得极为碍眼。

　　她足尖轻点，身形闪至魔蛛头顶几尺的位置，偏偏舞动重锤，无暇的澄净神力倏地将其裹挟，一举砸中魔蛛的脑袋。

　　同它接触的刹那，那份魔能倏地沿起锤柄涌来，冰冷而怨毒，好似要一举刺穿自己的骨髓，冲垮普拉的心神，她霎时似能看到那张面孔，是岩石之神萨菲尔的残影，却不再保留她的任何一分英气与磊落，只剩得对一切生者神明的怨念同憎恨。

　　“萨菲尔……”她眉眼微瞪，眼中似是恍惚，又为绝望，嘴角再次叫喊她的姓名，哪怕对方又一轮攻击袭来也未曾反应。

　　“铛——”

　　险之又险地挥动净灵将魔蛛的节肢挡开，反震的冲击却令她整个人都倒飞出去，顿时竟令这片领域剧烈震颤，结界的边缘都泛起涟漪般的裂痕。她再咳出一口鲜血，染红胸前的衣襟。

　　魔蛛将自己的口器振动，发出尖锐的虫鸣，节肢摇晃，似是庆贺自己的攻击的奏效，随即又八足重踏白净的折纸地板，又是道道黑曜石尖刺轰然窜出，凌厉地攻向前方俯着身子的普拉。

　　“为什么……”

　　少女的半张脸面沉入阴影，上下齿咬在一起，颤动着身形，鲜血顺着下垂的手臂点点滴落。

　　“为什么，会是这样重逢……”

　　那个可靠的背影似乎又一次在跟前显现，那被唤作岩石之神，却又意外心慈的高大女神，那被唤作萨菲尔，却又相当温柔的珍贵友人……

　　虚渺的幻影终被迎面而来的石刺挥散，坚硬的黑曜石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小腿，飞溅的鲜血在素白空间中炸出刺目的血光。

　　“原来……”

　　澄净神力被动迸发，将那穿透小腿的尖刺震个粉碎。普拉只是踉跄着后退，视线依旧落在地板，好似这分疼痛并不值得被她在意，只是不知觉中，攥住「净灵」的拳头捏得更加用力。

　　“原来，真的回不来了……”

　　她将双眸紧闭，似是放弃抵抗般站在原地，不计其数的黑曜石再度从地面拔起，纷纷将锋芒指向少女的方位，轻而易举便要令她千疮百孔。

　　“碰——”

　　石柱刺到眼前的那一刹那，普拉睁开了那对美艳的双瞳，纯净的能量令那眼眸散出光耀，瞬时而出的威压将眼前的一切阻碍粉碎。

　　再不能从那对洁净似洗的眼瞳中寻着一丝怜悯与挣扎，好似所有感情在此刻被抹杀殆尽，只剩得无边圣洁的目光落到挡拦在前的魔蛛身上，似是最后一次记住它如今丑陋的身形，最后一次将它与记忆中的身影分离。

　　须臾逝去，她的身形兀然出现在魔蛛跟前，俯身翻腕，重锤一举冲撞魔蛛的侧身，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似是魔蛛受击的节肢顷刻碎作粉末。

　　“永别了，萨菲尔。”

　　她的身形缓缓浮上高空，轻轻将「净灵」脱了手，却不见其收回普拉的体内，倒是化作白光，散入这方神力构筑的领域。

　　“永别了，我的友人。”

　　神明的话语亦在这洁净的空间中消散，化作风或浮云，宛若少女又一次叹息。

　　普拉的身形止在高空，双手停在胸前合十，一个前所未有的、几乎填满整个领域的法阵在她头顶亮起，放射的光耀甚至覆盖过这神力领域本来的白色。

　　“「净灵·天光云影」全功率解放。”

　　不再是先前对付幻翼时所用的收敛版本，这一次，将是澄净神力的全力输出！

　　高温热浪席卷而下，魔蛛倏地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尖啸，疯狂地刨动自己剩余的残肢，那庞大的身躯却只能在充斥整个空间的白光之中剧烈抽搐。坚硬的甲壳飞速汽化，暴露出其下高速焦黑分解的血肉。

　　一道道黑曜石防线在魔能疯狂的爆发下拔地而起，刹那间便将它半身不遂的巨大身影笼罩，却又在下一瞬一齐化作泡影，澄净的光芒湮没领域中的一切，一轮一轮将魔蛛狰狞的身影冲刷，彻底在无垠的纯白之中消失。

　　等到眩目的白光褪去，「风烟俱净」的领域无声地消散，被其笼罩的一切都变作一片虚无，领域褪去，便硬生生在洞穴中留下一块规整的球形空洞，而方才硕大威武的魔蛛则只变作一枚小小的紫黑灵珠。

　　最后一丝褪去的光芒，是那神明迟来的泪光，泪珠从她闭上的眼角滑落，伴着她的身体一齐从高空坠落。

　　“普拉小姐！”

　　Him再顾不得什么危险，撒腿便沿着石壁滑到坑底，将那染血的倩影稳稳接在臂弯。

　　“普拉小姐！你还好吗？普拉小姐……”少年的白眸早失去了往日的冷静，那分语气透出前所未有的惊慌，他匆忙地摇晃普拉的身体，双手浸满温热的鲜血，惊愕地看着那滴滑落她侧颜的热泪，“你怎么，哭了……”

　　“没事了……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气若游丝的话音几乎在半空就已然消散殆尽，那位纯净的神祗终于在漫身血污中止了自己的回应，只留下悔恨的泪珠在少年的白眸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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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城，秩序广场。

　　灰黑的斗篷灵巧地在人潮中穿流，娇小的身形终在拥挤中钻出，又慢步在海洋之神的雕像前驻足。

　　“什么嘛……丑得要死。”

　　她微微仰头，白皙纤细的手从宽大的斗篷下伸出，轻推兜帽的帽檐，露出一对浅绿色的双瞳，好似新芽般蓬勃生机，却只是投出不齿的目光将这宏伟的神像打量。

　　“还是来晚了啊，诺布瑞恩的力量，根本就感知不到了。”少女抿抿嘴，声音清冷，却又藏匿一丝懊恼，像是赶时间般匆匆甩头跑向城门。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她又迅捷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时不时伸出手来将挡路的人潮拨到一旁。

　　“搞什么，你——”难免一个被推搡的男人忍不住发作，却又立刻遭身旁的同伴拽住衣袖，“什么啊？”

　　等到他回过头看到同伴忌惮的神色，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难道是……”

　　无趣的议论只被少女置若罔闻，她快步离开白羽城的北门，却不再踏上大道，只是身形一闪，又钻进路旁的草丛中去，直至那高大的白羽城城墙完全从视野中消失才停下脚步。

　　“就在这儿吧。”她蹲下身，洁净的手掌轻轻按住草地，“「万草同息」。”

　　伴着一轮低语过去，翠绿的光环倏地从掌心展开，宛若水波荡起周遭的草叶，又朝着远方扩散。

　　“哦？”等片刻过去，她才悠哉游哉地站起身，嘴角却扬起一抹惊喜的弧度：

　　“还有意外收获。”

　　「白羽城的神秘访客，她的目的究竟是？！」

　　——「澄净之心」第十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