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刺王杀驾（其一）

　　王城之穹，滚滚黑云涌动着。城中的巨钟鸣响，子夜时分来临。即便没有白天与黑夜，但作息依旧存在。铁甲僵尸兵三人一组，巡视王城。

　　沐浴已毕的国王此刻身披缝着金丝的红色丝绸睡袍，足蹬一双皮革凉鞋，来到了王座之间。

　　侍卫们很惊讶，往常这个时间国王已经就寝，今天居然出现在了平日上朝的地方。可国王只是指使他们点亮王座之间的灯火，随即屏退左右，靠坐在王座之上。

　　与此同时，守卫们没发现的是，整个前殿附近的守卫几乎是同一时间因为各种理由被调到另一处区域。也就是说，国王所在的这间宫殿内外，没有一个守卫兵力。

　　不过国王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在王座上翻阅一本古书。

　　前殿高处，一道光影由虚转实，陆天羽身披那件天蓝镶银法袍出现在此。他简单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火把的他咬咬牙，这一切倒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不过很快他就采取了行动。他向后仰去，任凭自己从高空摔落。陆天羽取出袖中的黑色方匣：“前殿附近，安全。”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身影好似鬼魂般散落，消散在黑暗中。

　　布雷德同步出现在前殿的一处偏房门口——身上的黑色物质足以让他在黑夜中潜行，此刻「回声」的黑色物质才褪去，显露出布雷德的身影。

　　“前两天才摸到的巡逻路线，为何今天却不见巡逻兵的影子？”陆天羽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的行踪可能暴露，随后用黑匣子问道，“布雷德，情况有些诡异，干脆下次再来？”

　　“等不了了。”

　　布雷德喉中发出低音，在他的眼中，这低音可视化成一道道绿色波纹来回荡漾，而他便能从这些波纹之中读出声音传递而来的消息。所以即便是两人第一次潜入前殿内部，这能力也能让布雷德来去自如。

　　阅读了回声带来的情报，布雷德摸清了王宫的布局。两人目前身处前殿，而想要到达国王的寝宫就必须经过正殿。可前殿与正殿之间有一处人工湖泊，大臣上朝时，跨湖大桥才会放下。除此之外，只能从两处侧殿进入。

　　“陆天羽，你看到了吗？正殿似乎还亮着灯火。”

　　“看到了。看上去国王还在正殿，可能在办公。”

　　“我走左侧殿，你走右侧殿，正殿丹陛石前汇合。”布雷德说罢，将黑匣子收了起来。陆天羽接到指令，向右侧殿出发。

　　左侧殿内是负责码放礼器等物的仓库。国王宴请百官或者在正殿举行仪式等需要的物品，如桌椅板凳，都放在这里。

　　布雷德潜行到左侧殿，进去之后只有前面一条大道，左右两边则是木墙构筑的库房。如此重地，居然没有一点灯火，甚至不见看管的守卫。

　　越是前行，布雷德越是觉得心里发毛。即便没有看见守卫，依旧不敢踏出脚步声。从入口到出口这一条大道被风灌入，时不时会发出“呼呼”的尖啸，平添一丝诡异。

　　越是向前，布雷德竟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那感觉倒不像是在说话，而是故意用唇齿放出来的动静。

　　一阵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布雷德的心头——堂堂库房重地，甚至还是通向正殿的唯二道路之一。国王莫非在此派了幽灵一般的守卫？

　　他猛然回头，在视线捕捉到一抹白色之时就立刻朝身后递出一拳！这一拳打出时，回声之力的凝结让他的血管都发出暗绿色的光。

　　那白色“幽灵”硬接下这一拳，居然被崩飞十格开外！

　　意识到自己暴露，既然眼前的“幽灵”拥有实体，他就要将其抹杀在此。否则一旦消息泄露，刺王杀驾的罪名足以让他被黑灵王国追杀到天涯海角。

　　布雷德操纵回声之力，将双手改造成一对利爪。有这股非人力量的加持，他的行动也变得十分迅捷——他下定决心抹杀面前幽灵时，就已经带着利爪的寒芒杀到跟前了！

　　然而那白色幽灵实力不俗，抽刀一斩便切下了布雷德两根尖爪。布雷德在第一时间修复伤势，而那尖刀来的更快——一记反手握斜劈，在布雷德胸口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没有鲜血喷出，回声之力立刻修复了伤痕。布雷德指尖轻触伤口：“这锋芒……灵骁·卡斯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用同样的问题来问你。”灵骁将手中的龙牙短刃在指尖转了一圈，抓住刀柄。短刃寒芒一闪，似一道月光。

　　“听说你此行见过了波塞冬，莫不是他让你来刺王杀驾？”

　　“我此行确实是受人之托，不过不是波塞冬而已。”

　　灵骁闪身而动，短刃刹那出手，直取布雷德脖颈。在他看来，就算布雷德的恢复能力再强，取下脑袋他也修复不了。

　　布雷德也是迅速闪避。灵骁一刀扫空，布雷德垫步上前，一拳砸在灵骁身侧。灵骁抱架格挡，整个人侧飞了出去。只见他拧身甩手，将手里的短刃硬生生卡在地面上，止住了飞行。

　　布雷德乘胜追击，利爪竖劈而下！灵骁翻滚闪开，方才的大理石地面上激起一阵飞石，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爪痕！

　　就在布雷德下一击袭来时，周围的地面上突然升腾起一道红色光环，灵骁将布雷德的攻击尽收眼底。同一时间，他移形换位，龙牙短刀截住了他的手腕。布雷德暗叫一声不好，可灵骁眼疾手快，挑断了布雷德的手筋！

　　“没见识过吧？「武技·领域」。”

　　灵骁嘴角一翘，在布雷德吃痛之际，一刀将龙牙短刃刺进了他的肩头，暂时废了他的第二条胳膊。

　　“簌——！”

　　只听破空声，灵骁右手并作剑指直击布雷德的眉心。一指点中，布雷德立刻双眼失神，整个人瘫软下去。而灵骁身形下沉，在布雷德倒地之前，一拳爆射而出，结结实实轰在布雷德胸口。

　　随着布雷德倒飞出去，灵骁将手一张，龙牙短刃从布雷德肩头飞回，拉出一条血带。飞归灵骁手掌之时，刀刃依旧洁净，滴血不沾。

　　布雷德一头栽到地板上，磕出一大口血。方才自己一瞬间失去了意识，来不及防御，灵骁的一拳便在自己身上造成了十足的伤害。他躺在地上，只觉得肋骨全部断裂，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碎骨扎在肉里的疼痛。

　　就在他准备调动力量恢复之时，灵骁瞬移至布雷德身前，一刀捅进布雷德的腹部。龙牙短刃表层浮起赤红色的光芒，这一刀直击布雷德的灵力本源，开始驱散寄生于此的回声之力！

　　察觉到力量无法使用的布雷德，嘴角此刻已经开始溢血。他抓住灵骁的手腕，想要将短刃推出去。但灵骁像个没有感情的手术机器，只想将回声从他体内剖去。

　　“灵骁……卡斯特…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知道…我背负了什么……？”布雷德咬着牙，此刻鲜血已经浸透他的齿缝，每说一个字，看起来都格外狰狞。

　　灵骁的脸看上去是那么淡漠，金瞳之中没有一丝怜悯，就像当初俯瞰世间的那位「魔神」。

　　“咳！噗……”喉中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涌出，回声之力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在疯狂啃食他的灵魂。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眼前灵骁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世界失去了光亮，就连天空也没有星光点缀。真正的虚空不是黑暗，而是完全的无知觉无意义。空有灵魂与思维，却再也感知不到万物。布雷德本就身中灵骁的全力一拳，此时他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流失。

　　就在灵骁准备连同他的灵力本源一同摧毁时，布雷德的嘴唇突然动了起来。被瘀血堵塞的喉咙发出一声嘶吼——但那其实一声呼唤：

　　“格蕾琴……”

　　突然，一团紫黑色粘稠物从他腹部的伤口流出，像爬山虎一样迅速沿着龙牙短刃爬向灵骁。灵骁立刻抽刀，倒退十几步。灵骁不禁心中一恼：“这并非是灵力作用，而是属于他肉体本身的力量。看来，他已经彻底与那回声之力融为一体了。”

　　那黑泥不停流淌、凝固，直至将布雷德撑起。他睁开双眼，此刻他的眼眶之中只剩下了纯黑色。随后幽匿遮住了他的五官，只留下一张血盆大口和可以感知震动的双角。

　　他的躯体不断增殖，直到比铁傀儡还大，原先受到的伤也已彻底复原。突然，他胸腔、后背和双臂的骨头向皮外翻出，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的肋骨翻开，胸腔中睁开一只暗绿的“眼睛”。

　　“吼——！！”

　　一声尖啸从他胸腔之中迸出，直接震飞了灵骁，就连两侧殿中间的湖泊，也因为他的尖啸而翻涌。灵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的措不及防，紧接着，灵骁眼里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吞噬，只留下周边很小的一圈。

　　是负面效果，「黑暗」。

　　黑暗的效果相当恐怖，中招的人会被剥夺感官强度。这种效果甚至能够限制灵骁的「武技·领域」！也就是说，灵骁现在看不到布雷德，只有在他进入自己的可视范围内，他才能开始想办法应对。

　　“灵骁·卡斯特，我与你没有仇怨。让我过去，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发生过。”此时布雷德的声音已经彻底被改变，变得磁性厚重，还有一种烂泥潭冒泡的沙哑。

　　“受人所托，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如果想我让路，那就来打倒我吧……”灵骁闭上了眼睛，扎住马步，蓄拳在腰，“……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