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饵(中上)
晚修的铃声打响后没多久,班主任便推门进了教室。
“占用一下大家五分钟的时间。”班主任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
“咳咳,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总之就是希望大家能够调整好状态,有不会的积极去问同学和老师,在期末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接下来自习。”说完,班主任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例行动员似乎并未激起多少涟漪,这类话语学生们早已习以为常,教室很快恢复了自习状态。然而,第一节晚修下课铃响时,苏却发现凯文一反常态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插进白发里,苦恼地挠着头。
“又有什么数学题不会解了?”苏看他这副样子,关切道。
“确实……不过现在我更担心期末考试。竟然只有一个月了,可恶,我现在看这些数学题还和看天书一样。”凯文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焦虑,眼睛里是罕见的忧心忡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苏的手臂,那冰凉的触感让苏微微蹙眉。
苏试图让凯文的情绪平静下来:“放轻松,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之前几次考试前凯文也没有这副样子,这次是转性了?……或许是因为下学期要分班?
——嗯……他最近的手似乎总是偏凉,不会是生病了吧?
苏边想着,嘴里也没有停下来:“老师说了,有不会的可以问他,也可以问同学。”
话音刚落,苏就看到凯文眨巴着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熟悉的、不容拒绝的期待。
苏似乎猜到了凯文要说什么。
“苏,帮我补习好不好?”凯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其实更像是在撒娇。
于是,本可以在周六睡个懒觉的苏,从八点半开始就和凯文一起窝在家里写作业。
——难得凯文有想学习的意思,就陪陪他吧。
苏是这么想的。
——不过周末八点半就开始学习,那么拼的吗。
苏几乎一个上午大半时间都在解答凯文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每当凯文凑近指着题目询问,或是无意间碰到苏的手背,那低于常人的体温便清晰地传递过来,让苏在讲解的间隙偶尔走神。
看着凯文努力的样子,他倒也乐在其中。
但……
——手那么冰,凯文……他的身体没问题吧?
下午。
苏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后伸了个懒腰,看着凯文还在对着一道题苦思冥想,心想他应该没这么快做完,于是拿起手机,又带上耳机,打开了一个视频。
“在看什么呢?”凯文不知何时凑了个头过来,好奇地问道,他呼出的气息拂过苏的耳畔,带着一丝凉意。
“前天的一场生物科学交流会,不算特别正规的那种,不过邀请了梅比乌斯博士,我想看看。”苏耐心地解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
“啊,这样。”凯文也跟着看了两分钟,发出了一道十分业余的点评:“那个绿头发的女的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话语中充满了清澈的天真和直白。
“她就是梅比乌斯博士,在生物科技研究方面很厉害的专家。”苏再次解释道。
凯文突然地问道:“苏以后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吗?”
苏沉默良久,直到凯文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问的问题想要再问一遍时,才缓缓开口:“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他十分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对了……凯文,你的手好像很凉,你身体没事吧?”
苏将手覆在凯文的手背上,凯文看着苏眼中的担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膛:“我都多久没生过病了,放心,我的身体可不会因为这几天就给学坏!”
“……那好,你作业写完了吗?别看我,看书。”
……
一个月转瞬即逝。
在老师与苏高强度的压迫以及自己临时抱佛脚的决心下,凯文感觉自己的脑子焕然一新。
他自信满满地踏入了考场。
然而,两天后。
他有些挂不住笑容地踏出了考场,表情之沮丧难以言诉。
“呜……苏,这数学题跟平时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啊,还有物理的那个万有引力,我一进考场又看不懂了……”
凯文略显悲惨地向苏哭诉,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这次的数学题出的确实比较难……”
苏心中也有些无奈,他知道凯文为了这次考试很努力,看到凯文这样失落,心里也不好受。
“苏的成绩那么好,我是不是下学期不能跟苏一个班了?”
——原来真是因为这个啊。
他拍了拍凯文的肩,宽慰道:“就算分班了我也可以来找你啊,而且凯文总不会因为和我不在一个班就忘了我吧?”
凯文给了苏一个大大的拥抱:“苏说的对!我们可是挚友啊,只有怎么会因为小小的分班考就分开呢?”
“诶,凯文,别喊那么大声啊!附近有人,有人啊……”
——大庭广众下这个样子还是有点羞耻。
……
考试的成绩在四天后发布,分班的消息也再过了一个星期后新鲜出炉。
——临时抱佛脚抱得太失败了。
凯文看着自己的成绩,心中充满了懊悔。
——没有和苏分到一个班。
这个消息让凯文感到有些失落,毕竟已经习惯了和苏一起学习一起玩闹的日子。
——不过还好,就在隔壁。
凯文试图安慰自己,他告诉自己,距离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友谊。
——一定不是因为我的成绩差,是苏的成绩太好了。
凯文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试图挽回一些面子。
好说歹说也努力学习了一个月,凯文的考试排名和期中还是几乎一样,苏怕他伤心,还发信息想安慰安慰他。
但很显然苏低估了凯文的心理承受能力。
稍稍失落了两天后,凯文又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我把我的精力投入了我毕生的挚爱篮球中了,这个成绩正常。
凯文自我安慰道,他决定不再为成绩的事情烦恼,要继续追求自己热爱的篮球。
平淡无奇的暑假很快过去了两周。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凯文又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的内容已然模糊,但一股无形的窒息感却如影随形,沉沉地压在胸口,让他即使在醒来后,那种不适感依然盘桓不去。
或许是因为噩梦的原因,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凯文也难得有些心绪不宁。
他迷迷糊糊地起身,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水杯想喝一口。杯子倾斜,却倒不出一滴水。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睡意未消。
当他彻底睁开眼,看清杯中的景象时,睡意瞬间全无——杯中的水竟然凝结成了坚实的冰块。
“开什么玩笑,大夏天的哪儿来的冰……”
他喃喃自语,不信邪地冲到厨房,拿起水壶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热水。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那灼热感透过杯壁传来,但仅仅几秒钟后,杯口蒸腾的白雾便肉眼可见地消散、凝固,紧接着,杯壁内侧迅速爬满了冰晶,整杯水在他眼皮底下凝结成冰。
凯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世界观崩塌的冲击感让他僵在原地。
——卧槽,这是要世界末日,我觉醒异能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蹿进脑海。
他猛地看向窗外,阳光炽烈,行人步履匆匆。世界依旧喧嚣而正常,末日显然并未降临。
凯文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他飞快冲回卧室,下意识就想抓起手机给苏发信息求助。然而,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他触电般缩了回来。看着自己这双刚刚制造了两次冰块的手,凯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机变成一块冰疙瘩。他慌乱地在衣柜里翻找,最终翻出一双厚实的冬季毛线手套,严严实实地套在了手上。
「 苏
我:【戳一戳】
我:【戳一戳】
苏:?
苏:怎么了?
我:苏
我:我感觉我病的不轻(ಥ_ಥ)
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苏:??
苏:说人话。 」
“所以……”苏打量着坐在对面在盛夏酷暑中戴着厚厚毛线手套的凯文,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困惑,“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展示你这身……别致的夏日穿搭?”
凯文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异常郑重地从背包里取出一瓶常温矿泉水,放在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在苏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脱下了手套。
他将手掌轻轻覆盖在塑料瓶壁上,仅仅几秒钟,瓶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白霜,瓶中的液体从被手覆盖的地方开始凝固,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响——一整瓶矿泉水就这样在苏的眼前被冻结成了一块坚冰。
苏只觉得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瞳孔猛然收缩。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紫红色眼眸深处,一抹幽绿的光芒闪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他死死盯着那瓶冰和凯文那双散发着寒气的手,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你这是……?”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凯文迅速重新戴上手套,仿佛那双手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他双手用力按在苏的肩膀上,即使隔着衣物和手套,苏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异常的的寒意。
凯文急切地、语无伦次地将自己从早晨醒来后经历的世界观崩塌过程,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试图让挚友理解他内心的惊惶与无措。
“你没去看医生?”苏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眉头紧锁成川字。
凯文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哪儿敢啊?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现象了吧?我去医院会被当成小白鼠的吧?”
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良久后才开口:“……你的手,温度肯定远低于零度了……血液竟然没有凝固?”
“苏你关心的是这个吗?”凯文哭笑不得,他本以为苏能给出一些更有用的建议。
两人盯着那只拥有奇异能力的手陷入了沉默,奶茶店中的喧嚣仿佛与他们隔绝,时间也在此刻静止。
“唉……”凯文长叹了一口气,试图用玩笑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下一步我是不是该被神秘组织找上门,然后成为天选之子去拯救世界了?”
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提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建议:“……身体出现异常,无论多离奇总归和自身状态有关。或许……试试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虽然……”
他顿了顿,实在无法自圆其说:“……虽然这听起来可能没什么用。”
这番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废话,这种超自然现象怎么看也不是锻炼身体就能解决的。但此刻的凯文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不管了,我觉得苏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
凯文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一周高强度的锻炼。
然而,结果正如苏所料,这所谓的锻炼连聊胜于无都算不上,更像是一种徒劳的自我欺骗。
异常非但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随着他对身体的关注而变得更加清晰。他的双手依旧冰冷彻骨,触碰水的瞬间,寒气仿佛有了生命般自动蔓延,冻结一切。苦恼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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