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标记
时间已过正午,达茜打算先回府简单吃点,然后翻阅一下可能与案子有关的卷宗。
她把三尤克尔的车费付给车夫,随后在巷口下了车。沉闷的风卷着初秋的零星落叶擦过脚踝,她直接拐进自家所在的单元,一步一步地攀上三楼,指尖在上衣口袋里探到了那枚黄铜钥匙,指腹压过冰凉的齿痕。
她的右手刚递出钥匙打算开门,却在锁孔前停住了。
不是什么具体的声响惊动了她,更像是苦力怕一族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在皮肤下游走。她侧身贴着墙根,目光扫过自己家紧闭的铁制防盗门,最终落在门轴与门框衔接的缝隙处。
那里沾着一小撮金黄色的粉末,细得像碾碎的蜘蛛网。
达茜的呼吸立刻变轻了。
萤石粉。
这种矿石磨成的粉末在日光下几乎与灰尘无异,可在她眼底,那抹淡淡的光泽却非常清晰。她太熟悉这东西了——小时候帮养父卡诺斯分拣药剂材料时,指尖总能沾到这种带着凉意的粉末,一旦被气流吹动,就会簌簌往下掉。
她没有伸手,反而悄然后退半步,转身往楼梯间走。靴跟敲在木质台阶上的声音被刻意放轻,像一片羽毛掠过地面。在二楼转角的楼梯扶手侧面,她又看见了第二撮萤石粉,藏在略微有些磨损的纹路里;走到单元门口,第三撮正沾在铁栅栏门外侧的锁孔处。
三枚萤石粉,就像三颗钉在路径上的暗哨。
达茜从随身的证物袋里抽出一张,小心翼翼地将三撮粉末分别收集起来。指尖捏着褶皱的袋角,她忽然想起某个自己听说过的旧案——十年前在德尼兹港的走私案里,就有走私犯用萤石粉标记目标的记录。
自己的住所被标记了。
她当机立断地转身走进隔壁单元。这里的楼道比自家那边更暗,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废弃家具。顶楼那户的门紧闭着,门楣上还贴着半张没撕干净的搬家队标签。
达茜记得住在这里的老夫妇,上周最后一次遇见时,笑着说要去隔壁城养老,想必是已经搬走了。
她把三撮萤石粉重新布置好:一撮沾在了单元门口信箱上,一撮在二楼楼梯扶手上雕花的凹槽里,最后一撮放在了顶楼那扇空屋的门轴下方。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了眼楼梯间天花板,伸手推了推那块有些腐旧的云杉木活板门。
吱呀一声轻响,灰尘簌簌落下。她蜷起身子钻进去,阁楼里弥漫着一股旧木料的味道。透过活板门边缘的缝隙,她能清楚看见楼下的动静。
口袋里的怀表刚走过不到半分钟,脚步声就在下方响起。
那声音不像普通人的行走,像是一只轻盈的猫,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到它的脚步声。
达茜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缝隙。一个黑影出现在二楼转角,戴着顶压得极低的宽檐帽,帽檐的阴影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
那人走得很慢,明明是夏末,却穿着看起来厚重的大衣,它裤子的口袋被撑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像是塞着个长条形的东西,两端圆钝,中间却有一处突兀的凸起。
脚步声在空屋门口停住了。达茜看见那人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接着,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下,那奇怪的轮廓在布料下轻轻晃了晃。
达茜看见那只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指间夹着三根细如发丝的金属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
那人俯下身,帽檐几乎要蹭到门锁,金属钩探入锁孔的轻响如同沼泽里青蛙的低鸣一样,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不过两三次轻转,“咔哒”一声脆响,门锁应声而开。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门框上残存的搬迁标签簌簌作响。那人侧身滑进门内,动作轻得像只夜行的猫,宽檐帽的边缘扫过门板,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阴影。
达茜从活板门里无声无息地滑出来,她贴着墙根挪到空屋门口,门没关严,留着一道能容纳视线的缝隙。
屋内看起来很乱,但还留着一些基本的布置,看起来那对夫妇走得急,并没能把所有的家当都搬走。
那人背对着门口站在房间最里面的书架前,指尖正沿着一堆废弃的旧书上快速滑动,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书架顶层的旧书被他随手抽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达茜屏住呼吸,试图看清他藏在帽檐下的脸,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他大衣下摆——那里沾着点暗红的渍痕,像干涸的血。
就在这时,她不小心踩碎了脚边一片落叶,“咔嚓”一声轻响在空屋里炸开。
书架前的人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惊人。达茜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那人就已经扑了过来,宽檐帽在冲力下歪到一边,露出的脸让达茜瞳孔骤缩——那不是活人的脸,而是覆盖着暗黄色骨甲的颅骨,眼窝深处跳动着幽蓝的鬼火,下颌骨开合间,能看见齿缝里残留的黑褐色污垢。是魔族!
不,更准确地说,是亡灵族。
亡灵族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利爪已经近在咫尺。达茜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翻滚,同时按下了火焰弹弩的扳机。“咻”的一声,燃烧着的小型火焰弹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那骷髅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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