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灯灵的回答轻飘飘的,像那些啤酒杯口的泡沫,消融在酒馆嘈杂的背景音里。
“你不知道?”米勒寒重复道。酒馆里其他人还在哄笑老佣兵的醉话,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龙的半透明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兄弟,我只是灯灵而已。”龙耸了耸肩,他飘在米勒寒对面的空椅上,虚虚坐下,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我对宝藏啊龙啊什么的兴趣不大,我只关心你有没有愿望要许。”
他又绕回来了。
米勒寒低头,山腰上那诡异燃烧、连雨水都无法浇灭的火焰,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或许真的有龙吧,不然如何解释那反常的景象呢。
龙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一种半开玩笑半是蛊惑的意味,“既然你好像挺在意所谓的龙……为什么不试试许个愿呢?”
米勒寒眉头微蹙:“许愿?”
“对啊。”龙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又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闹,“比如……许愿让那条红龙消失?或者干脆点,许愿杀死它?不管那条龙存不存在,反正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乌萨斯的心猛地一跳。
杀死一条龙?这念头本身就带着荒诞和巨大的冲击力——无论是在何种传说中,龙总是强大又恐怖的。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如果你真有能杀死一条龙的本事,还会被困在一盏廉价的油灯里,追着一个淋雨的倒霉佣兵推销愿望吗?
然而,就在他组织好语言,准备用这句尖锐的反问戳破对方这过于浮夸的提议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室外的湿冷气息突兀地在他左侧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米勒寒的质问卡在了喉咙里,他抬眼看去。
来者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乌萨斯青年,他有着醒目的的白色短发,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的佣兵皮甲,肩头还披着挡雨的斗篷,不过此刻正被他随意地扯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那份泰然和可靠是米勒寒所熟悉的。
他是米勒寒少数能称得上朋友,或者说靠谱搭档的人,他们一同接下了那个“红龙宝藏”的悬赏委托。
白发乌萨斯的目光快速扫过桌上的两杯酒和几乎没动的蘑菇煲,在米勒寒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对他略显紧绷的状态有些疑惑,但并未多问。
“诶,寒哥,你也在这,装备都搞定了吗?”他声音爽朗,熟稔地打着招呼。
米勒寒点点头,将新买的弩箭在斗篷下调整了一下位置。
“嗯,搞定了。”他声音不高,目光扫过龙——对方正大方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白发佣兵用仅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语:“明天得上山继续探路,不管有没有雨。”
“大雨天的山路滑得跟抹了油似的,估计怪物也更多了……但悬赏期限快到了,不能再拖。”
“佣兵现在都这么莽的吗?什么任务都敢接啊……”龙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并非疑问,更像是自言自语。他飘到米勒寒身侧,半透明的身体穿过桌沿,“没想到你真接了这个和红龙有关的任务。”
这灯灵好像对佣兵挺熟悉的?
米勒寒喉结动了动,白发乌萨斯就在对面,他总不能对着空气回答。他端起自己那杯蜂蜜酒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压下些许心头的躁意,然后才又像是回应又像是在抱怨那该死的委托,低声嘟囔了一句:“毕竟委托费那么大笔。”
对方深以为然,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要不是快过年了想攒点钱,谁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任务?又冷又湿,还得提心吊胆。”
米勒寒又瞥了一眼龙,灯灵红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又被那种惯常的的笑意取代。他收回目光,囫囵地扒拉完面前已经微凉的蘑菇煲,胃里有了东西,身上的寒意也驱散了些,他放下勺子,问道:“外面雨还大吗?”
白发佣兵回答:“我来的时候小了不少,比之前好多了。”
“趁雨小我得赶紧回去了。”米勒寒站起身,斗篷下摆带起一阵微风。龙也立刻跟着飘浮起来,悬在他身侧。
对方点点头,神情认真起来:“嗯,明天也是场硬仗,可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米勒寒抓起斗篷的帽子准备戴上,正要朝门口走,白发佣兵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杯从头到尾没人碰过的蜂蜜酒上。
“诶,寒哥。”他指着那杯满当当的酒,“这酒你不喝了?”
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不喝了!”几乎是同时,龙的声音响起,当然,只有米勒寒能听见。
米勒寒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吸了口气,转述道:“不喝了。”
“这杯酒请你喝。”龙紧接着又说,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慷他人之慨”的意味。
米勒寒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指着那杯酒补充道:“……这杯酒没喝过,请你喝!”
白发乌萨斯脸上露出笑容,毫不客气地伸手把酒杯端到自己面前:“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谢啦,寒哥!”
他还挺乐呵,显然很满意这额外的收获。
这时,米勒寒身边传来一阵似乎憋不住的笑声。那笑声带着点莫名的愉悦,仿佛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把他彻底逗乐了。
米勒寒走向酒馆外面的脚步更快了,他推开橡木门,踏入不再细密的雨丝中。他的身后是酒馆的喧嚣,以及那个只有他能看见,还在兀自低笑的的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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