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寻因

　　正午时分，太阳当空。虽说城主已下令关闭城门，但只是城内百姓运作便已十分繁杂。光靠墨天尧与苏晓萱二人，想要寻到可疑的人难如登天。

　　“墨少侠，咱们这样挨着街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苏晓萱倒不是倦了，只是这样找寻，效率实在太低，怕借魄之人抓着空子溜走。

　　墨天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睛一溜转：“我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哦？”苏晓萱眨巴眨巴眼，漂亮的异瞳中透出一抹好奇。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是我们分头找了。”墨天尧扯扯嘴角，指向一处街道，“你去城西找，我去城东。如遇嫌犯，切勿打草惊蛇，回府禀告城主。”

　　苏晓萱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与墨天尧分别后，苏晓萱背着手逛在街上。街边浮生百态，一片祥和繁华，苏晓萱不禁想起多看几眼。自从父亲送自己入阁修行以来，数年光阴都在山上度过。自己有时也会在山间眺望城中，明明近在咫尺，却被门派的规矩牢牢管住。

　　她并非是那种娇蛮的大小姐。即便从小就是苏武堂的掌上明珠，不免有些千金的脾气，但苏家的教育让她很敬重规矩。她向往仙子的超凡脱俗，也羡慕民间的劳碌闲适，身在门派，她便恪守门派的规矩。

　　要说耐不住寂寞，其实对现在的她而言并没有这种烦恼。之前师姐祝敏如说的很在理：山上仙师，不知人间寒暑。往往一次闭关，动辄数月。再往后，甚至几年。等到她真的下了山，早已度过七个春秋了。

　　七年来的修道与修心，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从身姿步态到思维心性，也与常人百姓不同了。踏在街道的石板路上，她很快没了高兴，只感觉有些孤寂。

　　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想要快步走完一条街，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而苏晓萱只感觉几个踏步，便轻盈地飘过了。她没有忘记任务所在，目光如炬的她扫视人群，找着那所谓“天生残缺”之人。

　　城西这边少有摊子，多数以店铺为主。挂着匾额的酱菜店、贴着对联的药铺、人声闲杂的茶馆……偶尔有些小摊，卖些唱戏的脸谱之类的小玩意。

　　“城中百姓民居如此繁多，想找到目标绝非易事。”苏晓萱心里盘算着。

　　她想起了祝师姐给自己提的醒：“山下不比山上，咱们名门正派有时需要学会些人情世故。”

　　美眸一扫，她就发现了个有些修为的算命先生。她踱步来到摊前，只见那算命先生戴着一副小墨镜，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手中掐着不是那么标准的决。

　　“画山难画山高，画树难画树梢～这位小姐眼前有外财，我送你一卦可好？”见苏晓萱靠过来，算命先生嘴里立刻念念有词地唱了起来。

　　苏晓萱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眼前的先生确实有些门道，于是点点头：“先生说我有外财，那就请先生帮我卜上一卦？”

　　“宝地遇贵人，我便为小姐占上一占。”

　　只见算命先生摇起手中的龟壳，豁地一散，几枚铜钱便在桌上一字排开。算命先生细看卦象，对苏晓萱道：“小姐这是在寻什么东西，可是？”

　　苏晓萱眼前一亮：“诶对对对，先生你可真是神算。”

　　“嗯。”算命先生头也不抬，只是眼珠往上打量了苏晓萱的长相，就知道这面容衣着定是大富大贵之家，于是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这样，小姐在纸上写下自己生辰八字，我帮小姐算上那么一算，如何？”

　　“啊呀，这……”苏晓萱一时犯了难，只因为她在山上多年，许久都未曾见到爹娘，早就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忘了。见苏晓萱为难，算命先生打了个哈哈：“没关系，那就请小姐告诉所寻之物的特征，在下帮你算个大概。”

　　“你知不知城中有什么先天残疾之人？”苏晓萱问道。

　　说到这个，算命先生眉头一皱：“还请小姐说的再细一些，我也好能帮小姐算的更准啊。”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就这样帮我算个大概吧？”

　　“哎呀，难。”算命先生摇摇头，“看小姐也是读过书的人，也知道算命之事乃是逆天而行。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若想逆天而行，就得先放弃一些东西。”

　　“先生是想要钱吧，我身上没有。你等着，我去找我朋友拿一些。”苏晓萱转身就跑。算命先生还没来得及招呼，那苏晓萱就跑没了影。

　　等苏晓萱一走，算命先生脸就拉了下来：“什么嘛，没钱还来算命。”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了先前被自己赶跑的一老一小，只不过那小男孩现在看着很虚弱。老道士似乎是觉察到算命先生的眼神，便拉着小男孩朝这里走来。

　　苏晓萱没去找墨天尧，而是去城主府上找祝敏如求助。祝敏如知道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告诉苏晓萱：“你都修上仙了，怎么还信这种东西呢？”

　　“我看那算命先生有点道行，就想着他真能算出来……”

　　“他道行能有多高啊？”祝敏如微微俯身看着苏晓萱的脸，“一个在城里摆摊算卦的野修，能保持在炼气就不得了了。你可是筑基大圆满，他又怎么能窥探你的命数？”

　　说到此处，祝敏如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迅速拉着苏晓萱找到了城主姜天雷。

　　姜天雷原以为两人已经找到了凶手，但祝敏如安抚了姜天雷的情绪，随即提供了一条重大线索：“在境界不够的情况下，想要行法事夺少城主造化，起码需要布阵作法。眼下城中有这种条件的除了大户人家，那就只有那些算命道士了。”

　　“我知道的那些大户们，家中可都没有这些需要。”

　　“还请城主再打探打探，我和师妹去查城中的道士。我们两边使劲，绝对能找到。”

　　祝敏如交代完，就和苏晓萱一起进了城。

　　“晓萱，你去找方才给你算命的先生。我去找墨少侠，把这条情报给他。”

　　“嗯，师姐注意安全。”

　　与祝敏如分开后，苏晓萱便赶往算命摊子。奇怪的是，摊子还摆在此处，只不过算命先生不知去向。算命先生坐的椅子倒在地上，甚至地上还有几滴血迹。

　　“被害了？”苏晓萱伸手一抹，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必然是不久前遇害。若是祝师姐在这里，以她的手段必然能追查到算命先生去处。不过嘛……

　　“听水遮阳火，阴木开阴眼。”苏晓萱两手朝眉梢一抹，原先的天生异瞳此刻晶莹似珠宝，看到了几根真气游丝的去处。

　　这就是山泽野修难以提升境界的原因。迈入这道门槛的修仙者只会聚拢天地之气却不知如何留住，或多或少就会有真气散出。而正是这一点，让苏晓萱看到了端倪，便追查过去。

　　不多时，她便赶到一处死胡同。不远处的墙角堆着一些笤帚铲子等工具，只不过长久没人去动，已经结了蜘蛛网。尽头是一张摊开的草席，上面是一块破布支起的小棚。

　　苏晓萱眼睛一瞪，就看到了躺在草席上的算命先生。只不过她刚赶到那边，就见算命先生已经被挖去双眼，额上还贴着一张符纸。他躺在草席上打抖，似是经历了什么恐怖。

　　“先生，您还好吗？”

　　“是……是方才那位小姐吗？求求你，求你救救我！”

　　算命先生抓到了救命稻草，朝苏晓萱求助。这等惨状苏晓萱是第一次见，强忍着恶心，就要带算命先生离开。

　　“女娃娃莫要坏我好事。”

　　一阵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苏晓萱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道士堵在了入口：“老道劝你这女娃娃不要救那骗子。”

　　“你是什么邪修，居然挖人双目？”苏晓萱站起身来，正气凛然，“先生姑且一等，我定救你出去。”

　　“谢谢女少侠……”算命先生看不见，只能声音颤抖地感谢。

　　“人道通天，哪有正邪之分？老道我剜去这骗子双眼，是给人间积功德。”

　　“哦？即是如此，你又为何暗害那城主之子？”

　　苏晓萱手腕一翻，几枚银针被捏在指缝当中，一股劲力凝在针尖，就等出手。

　　被苏晓萱戳破谎言的老道士，从包袱里取出一柄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就要聚拢两团黑烟。苏晓萱身形一跃，便踏墙而起，手中银针顺势而出。只见一袭白裙如花旋开，银针潜藏于缭乱之中，立时破开那两团未聚拢的黑雾。

　　“徒儿，快出手！”

　　听到老道这么一喊，苏晓萱身后突然有了动静。她心中一惊，居然还有人藏在巷子中，她也没能发现。

　　苏晓萱转身，只见一个双眼被黑布遮住的少年站在路中间。随着他将黑布拉开，眼眸之中照出紫光——竟是一门瞳术！

　　被紫光照耀到的苏晓萱行动当即缓慢了下来，然而这并非是被外力限制，而是苏晓萱总觉得无论自己转向何处，身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不安的感觉被无限放大，导致她总会在关键时刻失神。

　　这时老道动气手来，从袍下取出一把漆黑的木剑就刺向苏晓萱。苏晓萱手中无剑，只能躲避。她的注意力被前后两人分散，只不过除了刚刚施展瞳术，那男孩便没有再做任何事情。

　　“徒儿不必动手，为了你的道心纯粹，坏事就让为师来做。”那老道一咬牙，就要将苏晓萱赶尽杀绝。

　　突然，一道猛烈的敲击砸在了老道手腕上，木剑当即掉落。苏晓萱趁机甩出一枚银针，扎在了那老道膝盖上。

　　中针之处居然凝出寒霜，老道士登时倒地，痛苦不已。

　　“苏小姐速施清心咒，此处交于我便可。”

　　方才打掉老道手中木剑之人拿着腰间的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笑盈盈地看向地上的老道。

　　此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墨天尧，然而他此时看着有些晃荡，苏晓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子酒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