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眼明心亮

　　灵骁松开手，缓步走到糯米面前：“就是你告诉国王，今晚会有人行刺？那你藏头露尾是什么用意？”

　　他的气场让糯米有些不适。灵骁毕竟在斯尔坦当过一段时间治安官，他的母亲还曾是肃清过帝国朝堂的皇女，所以他天生有着上位统治者的威严，只是他更喜欢像父亲那样轻松些而已。

　　面对灵骁不容置疑的语气，糯米不动声色，直视灵骁那双如刀的眼睛。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因为我和你有仇。”

　　“有仇？”

　　灵骁心里疑惑，而这时糯米已经转身要离开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来见你，只是为了让你不误会库鲁雪。但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的交集。能说的我都说了，随你怎么想。”

　　说罢，糯米周身空间一阵扭曲后消失在原地。

　　“灵骁。”库鲁雪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他一只胳膊。

　　灵骁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他看向库鲁雪：“走吧，我想和你聊一些关于布雷德他们的事情。”

　　回到旅店，二人相对而坐。灵骁提起了自己的构想：“布雷德说回声维度可以超脱时空，有这回事吗？”

　　库鲁雪点点头：“森之都确实有记载过这种资料，不过回声维度内是连神明都难以掌控的意志，很难说那位布雷德博士没有被欺骗。”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传送门打开后，再破坏传送门？”

　　“你想做什么？”库鲁雪美眸中透出惊讶之色，“这种事在方块大陆基本上做不到。”

　　灵骁托腮：“不如跟我说说。”

　　“我和你说过森之都和回声维度互相碰撞的事吧？本来的回声维度就是被先代神明孤独流放，他们的传送门无法锚定任何一个维度。他们之所以可以入侵森之都，就是因为森之都距离‘太近’，可以让传送门将两个世界互通。”

　　库鲁雪滑动桌上的杯子，比喻成不同的世界：“而森之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出现过传送门的地方用特殊的手段隔绝开，传送门自然就失效了。不过这种方法是因为我们可以利用森之都的力量才能操控，而方块大陆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唉……”灵骁抹了把脸，不知道该怎么做为好，一下子扑在了床上。

　　库鲁雪温柔地抱住他：“做你想做的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真好。”灵骁把脸埋在了库鲁雪胸口。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灵骁暂时放下了脑子里的事儿，和库鲁雪来到城外看风景。城内永远是黑天，灵骁感觉自己很少见到阳光了。晒到太阳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就像是单纯出来旅游一样，真好。”库鲁雪笑道。

　　两人来到城外的一处神庙，神庙前时不时有来参拜的旅人和本地人。就在侧边的大门前，聚集了不少穿着破烂的乞丐。

　　“这是生息教会，每天都会给穷人布施食物。如果哪里有灾情，教会将派出人手，在骷髅商会的支持下去支援灾荒。”库鲁雪为灵骁介绍道，“生息教会和骷髅商会本质上其实是一家，共同信仰着生息之神。你看这神庙的建筑很有讲究，无论是什么时间，为穷人布施食物的那一面总会有阴凉。”

　　“真好啊。”灵骁叹道。

　　“走吧。”

　　库鲁雪牵着灵骁的胳膊走进了神庙。

　　院落之中并无什么亮眼的地方，相较于其他神明的庙宇来说，这处位于王城之郊的神庙居然只是石块堆砌而成，墙缝中长出青苔。供奉神像的主殿被精心打扫呵护，显得很新，不过屋顶上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却无法消除。

　　可以说除了围墙，整座神庙都很干净。那是一种朴素的、没有任何光亮的干净。

　　神庙中的教众得知库鲁雪想为灵骁求一串念珠，便热情接待了两人。恰巧正到布施餐食的时间，于是就请两人吃了顿斋饭。

　　“赞美生息尊，愿他的旨意行走在大地，如同行走在天上。”

　　趁着身穿洁白衣衫的教众饭前祷告之时，灵骁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让他惊讶的是，背靠骷髅商会的生息教会，每日正餐居然只是腌菜与米饭。

　　等到祷告结束，灵骁试探道：“贵教饭桌上是否有什么规矩？”

　　“您二位是客人，无需恪守过多礼节，当自己家就好。”教众笑道，“吃饭谈天都是可以的。”

　　“那就好，那就好。”于是灵骁便打开了话匣子，“我之前参加过骷髅商会的宴会，没想到和教会的餐饮区别这么大。”

　　为首的教众向灵骁解释道：“生息教会的信徒们也是吃肉的，不过是在周四的食谱上。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属于我们这种信徒的一种修行。”

　　灵骁咬了一口腌菜，只觉得咸甜恰到好处。碗中也不是普通的大米，而是蒸出来的杂粮豆饭，十分香甜。灵骁立刻止住了话，只顾吃着。

　　见灵骁这副样子，库鲁雪嫣然含笑，随后向教众请教了这顿饭菜的一些做法。生息信徒们听到库鲁雪的话，立刻兴奋了起来，还说要送给她一些食谱。就连两人想求的念珠，也会精心挑最好的。

　　很快就用餐完毕，一名身穿淡绿色长袍的教众领着两人走向正殿：“虽说是这位女士想为这位先生求取一串念珠，但是想真正得到神明的赐福，也请这位先生一同来正殿参拜神像。”

　　库鲁雪看了灵骁一眼，灵骁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迈进了大门。

　　刚刚迈入，周围的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正殿也不过是一个宽敞些的房间，一尊石像正对着大门，立于石座之上。上面雕刻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威严神明，反倒是一个端坐在座位上的年轻少年。他温柔地俯视而下，右手遮掩在衣袍当中，左手拿着一颗苹果。

　　灵骁看着这尊没有色泽的神像，心中积压的一切瞬间烟消云散。好像这一刻，内心变得无比澄澈。殿外吹来清爽的凉风，让灵骁心旷神怡。

　　几年前，在帝都的广场上，他观赏过逻辑神的雕像：庄严、宏伟与磅礴。自那时起，灵骁就觉得好似有千斤重担被交付于自己身上。那时的少年意气驰骋在战场上，只觉得即便是天命也可以一肩挑之。

　　现在的灵骁再见生息之神的塑像，好似远行的旅人在大道上遇见一家客店。临行前的雄心壮志和意气风发早在这千万里路途中被压垮，只剩下疲惫与干渴。这时如果能来上一碗清冽的凉水，便比什么美酒佳酿都要好得多了。

　　“嘶——呼……”

　　灵骁不由自主深呼吸起来，听从教众的话，闭上眼睛，躬下腰来。

　　在教众念诵的祷文之中，灵骁竟又落到了心中的那一处湖泊上。只不过潘多拉早已不在此处，只有那个“绿宝石块”还悬浮在空中，周围的湖水盘旋而上。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声沉吟。湖面之下，那条巡狩在水下，随时准备冲破湖面的恶龙，此刻竟然平静下来，低头潜游下去。

　　灵骁还记得斯尔坦的那场将死之梦，这条恶龙冲出水面要将自己吞噬。好在那时的潘多拉出手相救，自己才醒过来。

　　而现在，这条恶龙已经到了湖底深渊，不见踪影。

　　就在此时，湖面再度激荡，又有水柱冲天而起，盘旋涌向那绿宝石块。灵骁细数，共有七条水柱。其中一道水柱原先泛着金色光芒的，此刻已经彻底变化为金色流光。灵骁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把锁，“咔哒”一声被解开了。

　　与此同时，教众的吟诵也迎来了结尾。他请库鲁雪走上前来，让她拿起神像下的一个木盒。库鲁雪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串黄褐色的檀木手串。

　　“请您亲自将流珠请出，赠予这位先生。”

　　库鲁雪听从吩咐，双手将手串捧起，走到灵骁面前。

　　不过灵骁此刻依旧还在躬身，呼吸平静。

　　“灵骁？”

　　“我在。”

　　听到库鲁雪的轻唤，灵骁直起腰来。随着他睁开双眼，一道金光从他的眸底绽出。他眼神澄澈，好似新生。此刻，他已经彻底领悟了——他血脉之中的奥秘。

　　……

　　神庙远处，两人一羊驼都停住了脚步。乐正佳喑盘腿坐在羊驼背上，两眼怔怔出神地看着极远处只剩下一个小点的神庙。牵着羊驼的徵羽弦清和她一样，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惊讶。

　　羊驼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下，张望一下后嘴里继续不断嚼嚼嚼。

　　“感受到了吗，弦清。”

　　“嗯，很熟悉的感觉。”

　　两人此刻正要离开王城，但神庙中发生的事情吸引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两人。乐正佳喑换上了当初第一次见灵骁穿的暗红色斗篷，这代表她要出远门了。而徵羽弦清则是穿着和她差不多的一件斗篷，很少见的与她一起行动。

　　“那我们还要离开吗？真不留下来帮他？”徵羽弦清问道，“毕竟都过了一千多年了，咱们才遇见这种情况。”

　　乐正佳喑则是在徵羽弦清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疼得他哇哇叫。然后她瞪了他一眼：“不留不留！不如出去旅游！毕竟那位已经打过招呼了，即便是那小子引动了梵叶的残念，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留下来帮他。否则咱们岂不是言而无信？”

　　“好吧好吧。”

　　徵羽弦清揉了揉脑袋，加快了牵羊驼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