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太怪异了,为什么被开采过的矿石怎么会重新长回矿脉?那些切切实实存在的火把残骸为何会消失无踪?难道我的族人们也像这些残存的焦黑木棒,不明不白地就全部不见了?那么它们是否也会像这死而复生的矿石一般,在某一天突然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这个念头如同一缕微光,让我在绝望中死死抓住。我怀揣着这不切实际的希望在黑暗里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浑浑噩噩地从清醒到昏睡循环了数十个来回,久到时间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然而奇迹并未发生,没有和我同一副样貌的家伙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用预想中带着戏谑的低吼告诉我——你被我们耍啦!我们在玩捉迷藏呢,而你居然那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我们!
这无疑是我生命中最难熬的一段时日,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同类的气息,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场漆黑的死寂填充着每一寸空间。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虚无吞噬了,再这样下去,我的精神注定会彻底崩溃。
最终,我生无可恋地瘫倒在一块冰凉的石块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延绵密实的岩层,它宛若一堵亘古不变的巨大屏障,隔绝了地上那个传说中光明的世界,将我牢牢囚禁在黑暗中。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生活?
在对这糟糕命运的质问中,睡意逐渐包裹了我,将我拖入昏沉的梦境。
梦里的世界很好,我和族人们点燃了篝火,橙红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我们围着篝火快乐地转着圈。再之后,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低声哼唱着古老的调子,有的跟着火苗的节奏随意舞动身体。
我没有加入它们,只是坐在篝火旁静静地看着,感受着火光给我带来的温暖。这里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切,美好得......让我意识到了这只是一场梦。
我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即使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我也依旧固执地闭着眼,蜷缩着,仿佛只要这样,这个虚幻的港湾就不会消散。我好像还能感受到篝火的余温,还能听到族人们各具特色的低吼在耳边萦绕,我好像......还听到了人类声音?
我睁开眼,发现身边就是火把,散发着真实的光与热。我没有等来族人归来的奇迹,却等来了新一批挖矿的人类。
一股混杂着希望与心酸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晃悠着飘到其中一个人身旁,发出细微的声响,试图引起注意,但他们没有理会我。
我不甘心,飘到他的正前方,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可他依然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眼神穿透了我,落在后方的矿脉上。没有人像记忆中那样亲切地抚摸我的头顶,没有人举着火把笑着引我嬉戏。他们视我如无物,仿佛我只是矿洞里一缕寻常的空气,一个不存在的怪物。
我不信邪,又凑近了些,干脆飘浮在他即将行进的正前方。我想,他总会看到我,总会避开吧。然而,当他挖完眼前的矿石,径直向前走来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碰撞的实感,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他的步伐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我愣在原地,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团漆黑的、在微微颤抖的身躯。
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黑色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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