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5 凋灵之哀

　　军事会议散去，但不少长老们仍然缠着白暗不放，那些顽固却是真的心怀皇城的老人们好像想从他的口中得到更多把握似的。

　　notch本来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还是选择不要凑这个热闹为好。他走出临时指挥所，士兵们正在外面跑圈，口中高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高墙上此起彼伏的号令间，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发射整齐划一，仿佛在平原上降下一道箭雨乱坠的天幕。

　　放在曾经的皇城，这是完全无法想象出的景象。

　　他竟恍惚间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事实上，从白暗接管这里的守备事务开始，还未到五天，那也正是银龙会所给的约定之日。

　　五天。

　　苟延残喘般的五天，但又是奇迹般的五天，303作为响彻法罗德的魔鬼军事家，绝不会给对手这样的时间去准备，他为此破例，显然是因为——

　　他相信在自身传统中日渐衰落的皇城不是他的对手，那样的征服干枯且无趣。所以他容许七天时间，只是为了看白暗如何组建起他的防御，又能在何种程度上阻挡他那战无不胜之军的铁蹄。

　　而这是他们之间的较量。

　　这天他久久不能入睡，红石灯在旁边的小桌上亮着，身为创造者，他的房间却十分简朴。

　　那个在求援路上袭击白暗的白发女人，霁烨，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同白暗讲，但都是陈年往事，对解决现在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他还记得曾经的那张脸，稚嫩的，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傲，映衬在奇特的雪白长发下。没有一个怪物娘会有那样的气宇，她身上没有任何温婉的气质。

　　霁烨也确实不是普通的怪物娘。

　　创造她的初衷，是希望她帮助him统领亡灵生物。

　　herobrine总是善于创造。

　　他不喜欢安于现状，于是僵尸、骷髅、苦力怕等怪物纷纷问世。就在不久前，被称为“下界”的维度刚刚开辟，它和主世界通过黑曜石传送门连接。

　　创造下界消耗了him太多的力量，但随着一个个奇妙的想法实现，他对此乐此不疲。

　　“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他们的。”him笑着说，“你我的神力总有一天会穷尽，但法罗德还有无限可能。”

　　“你现在被他们称作是「怪物领袖」了。不过你还记得你创造了多少种怪物吗？”notch看着他的眼睛。

　　“你还记得你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果然还是这样，”notch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家伙还是太执着了。”

　　“不过，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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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绕着紫水晶魔阵的，殿内水池中的水域，突然被抽离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面水之镜，慢慢映射出一个模糊又不稳定的人影。

　　him与notch站在台下，抬头望着眼前的景象。这个魔阵被him称作“控制台”，殿内的水池，盛放着澄澈的水液。那其实是高纯度的创世之力，水池不过是「魔法的容器」。

　　“白发，红瞳，”him扬起嘴角，“我称他为‘凋灵’，相信下界的小伙子们会喜欢的。”

　　凋零骷髅是him前不久的得意之作，这次设计凋灵的模板，也由此而来。

　　“「凋灵」，你将会和末地那条龙一样，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him抬起手，水之镜中晃动的人影开始凝实，notch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孩，似雪一样白的秀发，穿着颇具魔女风格的黑长裙，只是没有鞋，双脚裸露在外。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notch鄙夷地看向他。

　　“咳！”him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可不像是在掩饰尴尬。

　　“怎么了？”notch忙问。

　　“我的力量……不太够了，只能转变一下思路。”him挥手，把水之镜的控制权交给了notch。

　　“还需要多少？”

　　“尽量多加点料，”他勉强地笑笑，“我说的是力量，不是你想的那些。不然亡灵生物们是不会信服的。”

　　“你这家伙。”

　　notch聚集起强大的创世之力，百川入海般流入少女的体内，笼在她身体上的神光让她看起来仿若降临凡间的圣女，浩瀚而清丽的灵能从她的身体向外发散。

　　“哇，notch，你不要魔改我的作品啊，”him在一边插嘴，“要号召那些「亡灵」，还是魔女风更好一点。”

　　他似乎没注意到notch凝重的神情，notch的力量注入凋灵体内时，发现了某些异样。灵力遇到了障碍，就像是运转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的阻塞感。

　　“你说要她做亡灵族领军是吧？”

　　“嗯，怎么了？”him不太明白他言语所指。

　　“完成了，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

　　水之镜散去，被灵力包裹的少女从空中缓缓落下，被him用公主抱抱住。

　　“是吗……？不过怪物们刚出生都是一张白纸，这点倒是和你的人类一样。但我给她加了很强的吸收能力，她的身体应该会再成长一些，变成‘完全体’。”他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希望如此。”

　　him给她取名为“霁烨”，带她参观了魔法议会，这是一座带有历史色彩的建筑，广场内古树参天，议会的墙壁上长满了爬墙虎。

　　他给她建造了住处，一座暗色的下界石砖宫殿。

　　“唉，这可是个好地段。你的宫殿建好之后，皇城的税收又要打折扣喽。”him开玩笑道。

　　霁烨一直默默不语，但him知道刚诞生的怪物娘多少会有些羞涩的。

　　霁烨尤其不喜欢穿鞋子，而且几乎从不走路，而是每天如同平移一样飘来飘去。

　　“你的腿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him对她的特性只能笑笑，这一点与他所构想的略有偏差。

　　notch冥想的时候常常会不知不觉过去很久，古老而特殊的创世之力能将他引导向更远的地方。

　　当他感觉到红石灯温和的光时，就知道已经入夜了。

　　霁烨为他点亮红石灯，然后悄然坐到一旁。

　　她虽然安静而孤僻，但notch总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细腻的情绪。

　　生活安静地按部就班，霁烨的天赋很快震惊了法罗德，她对力量的掌控超出了两位创世神的预料。

　　可是创世之力并不像普通的元素魔法，它更像是一种语言，用这种语言可以与世界本源沟通，亦可以将自己的善意送入他人的心门。而不是控制了多少能量，因为个人力量总有所限，世界却是无限可能的。

　　不过每次霁烨听了都只是拖长声音说：“好——好——”

　　这种安宁一直延续到……

　　him和notch在皇城的废墟之上找到了霁烨，腐朽的气息生于强烈的情绪，是一种偏执的恨意。

　　这并不寻常。

　　可是霁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孤僻且执拗，在事态失控之前，notch只能将她封印。

　　灵魂沙与凋零之首，成了开启封印唯一的钥匙。

　　是him执意留下的。

　　他的心情一定不好受。

　　创世之力赋予她强力的护盾，黑色凋灵头骨夺取敌人的生命力，蓝色凋灵头骨可以视几乎所有的防御为朽木，独特的飞行与自愈能力还有对力量极强的掌控……

　　她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可恰恰过于无暇，一点「错误」才如同抽去了一块积木的高塔，使一切轰然倒塌。

　　“分析出原因了吗？”notch问。

　　“她身上有一点bug。她的生命吸收能力与统领亡灵的能力产生了冲突，这让她酝酿出了一个除亡灵族外全部消灭的执念。”him答道。

　　“可是，她之前出去也没有展现出敌意……”

　　“错误是随着时间日益增长的，就像一个程序进入了闭环，产生的错误会逐渐堆积，直到崩溃。”him的嗓音有些枯槁，淡色的白瞳外是一层厚厚的黑眼圈。

　　要是早发现就好了，也许还能阻止悲剧。

　　notch站起身，在宫殿里踱步：“如果我使用指令将她的力量重新编译一次呢？”

　　“会得到一个新的「凋灵」。”him苦笑道，“总之她不会是霁烨。那和消灭她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孩子吗？”

　　“对自己的作品要负责。”him声音坚定，“创世神应当热爱一切所创造之物。”

　　notch望着他，浅色的眼瞳里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的神力早已不如创世之初，如果是那全盛时期，修复这个问题轻而易举。”

　　“没办法，”him露齿一笑，“总有一天「神」会消亡，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想做更多。”

　　他也站起身，紫色的粒子浮现在虚空，回身对notch笑道：“记得保守封印的秘密，在找到拯救她的办法之前，别让她再带来什么麻烦。到时候我可不想成为人们嘴里的‘邪神’。”

　　“真是逞强。”

　　——

　　notch像是个溺水之人，从回忆中冒出头来，大口呼吸着夜里凉爽的空气。

　　“没错herobrine……我们的内心，都不再宁静了。”

　　“抱歉打扰，可是——”

　　他听见一个清澈的少年嗓音在房间里响起，便抬起头来，只见白袍魔法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轻启唇齿，notch听见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世界上道理本就太多，而每一个又都听上去都颇有道理，但若是为此就踟蹰不前的话，是永远都踏不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