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恒的诅咒

　　——叮。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几秒钟前还相当安静的教室炸开了锅，同学们三五成群结队离开，教室里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百灵坐在座位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头躺在后桌瑟蕾娜的桌上，百灵就这样看着倒过来的瑟蕾娜，说出和往常一样的台词。

　　“一起回家吧。”

　　可是今天的瑟蕾娜却扭过头避开百灵的目光，一反常态地拒绝了。

　　“抱歉，百灵，我还有点事，今天你先走吧。”

　　“喂？诶～！”

　　还没等百灵抗议，瑟蕾娜就跑了出去，虽然能够看出瑟蕾娜在瞒着自己什么，百灵也只好背着包独自回家。

　　还是明天问她吧。

　　回家的道路上甚至没有灯光，我在夜路上独行，夜色浓厚，感官几乎完全麻痹，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的脚步，没有活着的实感。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冥界也不知道。

　　想到为了爱人孤身步入冥界的俄尔普斯，用充斥着爱恋的琴声感动了铁石心肠的冥王，却又因为担心爱人而失去了拯救她的机会。

　　继承家族魔法之前的自己，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遗憾且悲惨的命运，好像一切都不过是泡沫折射的光彩，在泡沫破碎时烟消云散。

　　于是我一遍又一遍翻开书本，停留在歌者焦躁难耐地回头，眼睁睁看着爱人堕回冥界。

　　明明不回头就好了，只要直直地走出冥界之门，就能拯救她。

　　但是结局是不会改变的，死亡是命定的，是无法逆转的。

　　世间一切皆有死亡的命运，纵使是闪耀的星河也有熄灭的那一天。

　　那么先祖所追求的永恒又是什么？

　　“幻想之物，毫无价值的奇迹。”

　　老人只是留下了这样令人费解的评价。

　　冰冷渗入眼球，通过神经传入大脑，思维也近乎停滞。

　　不知从何时开始，雾气笼罩街道，能见度降低到了极点。然而在这说不定会通往冥界的道路上，亮起了一道异常的光束。

　　少女用魔力强化自己的视力，在看清前方的光源后，恐惧感如被毒蛇咬噬，毒液随剧烈的心跳麻痹全身的感知。

　　首先烙印在眼底的是那把大的夸张的武士刀，发着红光的刀身在浓雾中扭曲，持刀的男子，用恶狼般的视线盯着眼前的猎物。

　　这时才发现周身的浓雾含有异样的魔力，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迟钝，百灵转身逃跑。

　　这里恐怕已经化为了敌人的领域，若是要与他对抗，要先逃出这里。

　　男子察觉了百灵的意图，但他没有去追逐，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刀刃。

　　这时，百灵前方的浓雾像沸水一样翻滚沸腾，显露出一个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在自己面前？

　　红色刀刃以将百灵一刀两断的气势斩下。

　　不，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

　　在面对死亡的一刻，百灵的身体机能运转到了极限，强行止住向前高速奔走的双腿，俯下身体偏移重心，用手的力量改变方向。

　　挥下的刀刃仅仅擦破了左臂，随即刺入了地面。

　　百灵忍住左臂传来的疼痛，后退几步，与男子保持刀刃无法触及到距离。

　　对方是冲着杀了自己来的。

　　不能逃走，还不知道那瞬间移动的能力是怎么做到的，难免他会再次使用。

　　在这里打败他，这是百灵唯一的选择。

　　将魔力传输到全身强化感官，在脑中温习一遍所有学过的魔法，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是百灵作为魔法使的第一战！

　　男子没有拔出插入地面的刀，而是将刀刃作为回路，把魔力注入大地。刀身迸发出更加妖邪的红色，地面的震动让百灵意识到自己的失策。

　　这是刀刃触及范围的极限，但可不是魔力延伸的极限。

　　魔力强化过的双腿猛地后蹬，就连地面也被踢出裂纹。裂纹下红光迸现，地面随即在红光中爆裂。

　　男子拔出刀刃，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突进横斩。此刻，腾空的百灵根本无法转动身体躲开。

　　娇弱的腹部被切开，百灵的身体从中间截断，撒出鲜红的内脏。

　　这就要结束了吗？

　　绝不会如此！

　　切开肉体的刀刃还未擦干鲜血，就向后方连续释放三道斩击，击碎了从暗处发射的三颗魔弹。

　　“迷惑心智的幻术吗？”

　　男子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此时截断的尸体已经烟消云散。

　　魔法是空想的技术，是将可能实现的事情以不可能的方式实现，而幻术这种只模仿表象的术式甚至曾一度不被承认是魔法。作为最基础的魔法，被众多魔法使断言毫无实用价值，只有新手会用来做初级想象训练和基本的术式构建。

　　即便如此，用幻术模拟自己的死亡也是一件相当胡来的事。

　　能将死亡演绎地如此栩栩如生，恐怕也与自杀无异了。

　　毕竟这样的术式，被百灵家研究和继承数百年，做到这一步还能活着也并非不可能。

　　但这也已经是百灵的极限了。

　　少女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连站起来直视眼前的敌人都做不到。

　　“因为抗拒死亡，所以杀死自己，这样的行为不矛盾么？”

　　男子没有趁此机会杀掉百灵，而是发出奇怪的提问。

　　“……”

　　“已经无法回答了么？真是遗憾。”

　　男子走向百灵，猎手已然胜券在握。

　　“啧，麻烦的人来了。”

　　——铛。

　　金属相撞的声音，男子回身弹开远处的投掷物。物体掉落在百灵面前——那是一根羽毛，准确来说，是一根用金属打造的羽毛。

　　又有数不尽的钢羽射来，男子无暇顾及百灵，只得专心于不被钢羽刺穿。

　　钢羽的射击戛然而止，雾中伸出一把镰刀，直指男子的脖颈，男子丝毫没有躲闪，用刀刃抵住镰刃。

　　“给我适可而止吧！”

　　充满怒气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熟悉。

　　“卑劣的魔女，终于现身了。”

　　男子嗜血的眼神中涌现出强烈的厌恶与仇恨。

　　“雾要散了，下次相遇，我会将你当场斩杀。”

　　言毕，男子的身影融入雾中消散，只留下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话语。

　　“雾刀——我会带着这个名字来杀你，还有你的同类。”

　　雾气凝聚化为水滴，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魔女没有追逐雾刀，而是俯下身拉起百灵。百灵只能看到魔女带着面具和披风，甚至拉起百灵的手都带着黑色的手套。

　　“赶紧回家吧，以后可不要这么粗心了。”

　　说完后便跳上断电的路灯，在离开之前，魔女又想起了什么，向下方警告。

　　“永恒的诅咒，你做好接受的准备了么？”

　　还不及百灵发问，魔女就消失于夜空中。那莫名的熟悉感，也无从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