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然选择

　　残阳吞山，燃并峦。

　　米糊借着残阳攀山，奈何彻夜赶路外加腹中空空，堪堪到达山腰，便累昏过去。

　　迷蒙中，米糊感到身体被人扛起，从开阔的室外，渐渐移到一处背风的地方，叶间的露水一路打湿身体，凉风透骨，直到停下移动才稍有缓解，随后听到柴火噼啪作响，身体又逐渐暖和起来。

　　温度逐渐超过适宜的体温，米糊满头大汗的醒来，发现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什么情况？”米糊大声呼救，想挣脱开捆住身体的绳子。旁边蹲着的家伙见状，这才凑近将米糊从架子上解救下来。

　　“谢谢，谢谢搭救。”米糊一边扑灭衣角的火一边向着对方鞠躬。但对方的反应平平，只是低声嘟囔着：“活的啊，那先不吃了。”

　　米糊吓得后退一步，紧张地扫视对方，这才认出几番模样，原来是著名野外生存专家，陆倾天。

　　已不记得是多少年前，陆倾天作为最初的野外探险队队长，在M星上领导开垦了无数土地，为M星的生存发展奠定了有力的基础，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完全是一副征服自然的勇士模样。可如今，站立在米糊面前的人，眼神空洞，仅用叶片和动物毛皮包裹隐私部分的，活脱脱一个野人的形象。

　　米糊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来回观察，小声地问道：“陆倾天？是陆倾天前辈吗？”

　　陆倾天听到这个称呼后，明显有了反应，但又好像很久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一般，露出一副略带疑惑的表情，持续了几秒，才大梦初醒般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是陆倾天。”

　　听到答复，米糊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颁奖会议上……”

　　陆倾天听着米糊讲述，眼神却始终木讷地望向远方，好像那些事物与自己相隔千里之外。他没有回复，只是静静听着，一直听到米糊无话可说，尴尬地凝视自己，他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变，我只是，回去了。”

　　“回……回哪？我记得你说下一次的探险，要去寻找最终的答案。”

　　“答案找到了，这就是答案，一切都是自然的选择，生命只是错谬。”

　　听到这个回答，米糊严肃起来，用尽量温和的声音继续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同伴呢？”

　　“同伴？”陆倾天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但始终没能挣脱那层雾纱，“都吃完了。”

　　米糊惊得不能言语，只能缓缓确认道：“什……什么意思？”

　　篝火开始瑟瑟发抖，陆倾天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地震，岩浆，我们被困在山洞里，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然后我再一个一个吃下去。”

　　“你，吃人了？”

　　“怎么了？生命本就是相互吞噬的结果，同类相残有何不可。”

　　米糊突然意识到刚刚的烤火并不是恶作剧，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难以忽视陆倾天吃人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更在意其口中所说的地质灾害。

　　“地震？不应该啊，M星的地质结构根本形不成什么强烈的震动，更不要说岩浆漫过地表了，你可以和我回去汇报一下这些情况，我们需要针对这些情况做出预警。”

　　陆倾天突然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话题，他捂着肚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在笑到嗓子沙哑，开始咳嗽后，他才逐渐恢复语气，盯着米糊说到：“你想，挑战自然，真是可笑，在自然面前，人类是那么渺小，所谓反抗，也不过是另一种的自然选择。”他躺倒在地上，张开四肢，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

　　米糊没有继续看他，而是望向远方，目光穿林扫叶，应追飞星，好像要探到那千里之外。

　　他喃喃道：“都说顺其自然，说着容易，可又如何才能意识到，我们人，其实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呢。”

　　两人不再对话，静静思索着，晚风渐远，云霞渐近，过了许久，陆倾天才打破沉默，他说：“翻过这座山，可以到达梵叶开的骗子酒馆，我可以带你抄近路。”

　　米糊听罢，兴奋地移回目光，发现陆倾天已经沉沉地睡去了，鼾声冲天，好似从没睡过这么安稳。他无奈地耸耸肩，也在篝火旁坐下，这才想起自己仍然没有进食，肚中咕噜作响，他啧啧嘴，又撇了一眼陆倾天，心中嘀咕道，要么把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