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言灵与剑的战斗

　　他惴惴不安地沿着宝库入口的走廊走着，身后的窗外，一道电光刺破夜空，晃到了他的眼睛。紧接着，震撼的惊雷如同巨人的拳头砸向苍穹一般，把艾克狠狠地一惊。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去，雨水如万剑齐发而下，哗哗的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盖住了背景中隐隐的喧闹声。

　　雨下得好大啊......不过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要这样，哗啦啦的水声反而能掩盖住行动所发出的声响。在确认一切安全后，艾克转过头平息了一下微微加速的心跳。然后脚上加快速度，转过一个拐角。

　　“砰——”

　　额头实打实地撞到了什么温热而厚实的东西，他稳住微乱的脚步，惊得仰起头看去。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尽管穿着宫廷的礼服，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衣服下壮实的肌肉。艾克金色的瞳孔和他同样闪烁着金光的瞳孔对上。

　　在那一瞬间，艾克的心里掠过无限的可能性。对方同样穿着宫廷的礼服，似乎也是黑灵国王宫的人，但既然是人类，那应该地位不会很高，要不是守卫要不就是奴仆。

　　而且，从他的眼神中艾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妙的东西，甚至眼底还隐藏着一抹...不安感？

　　是某种特招的守卫吧，大概率...嗯，没错，只能豁出去了！

　　在心里说服自己后，艾克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壮着胆子伸手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后者肩上的肌肉抖动着，在宽阔的胸腔中共鸣，发出厚重的响声。

　　“宴会还要出来巡逻啊，辛苦了，好好干！”

　　说完这话，艾克来不及看银发大个子脸上的表情，拔腿就走。约莫着走了几十步，他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那个家伙的身影了。

　　“奇怪，那家伙真的是守卫吗？”他总觉得这事有种说不上的奇怪感，但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和疾风和玄煦他们会合，然后换下这身礼服......

　　正这么想着的艾克刚穿过一个回廊，却又在廊道的尽头看见另一个高挑的身影，和之前的大个子不一样的是，他就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黑暗中他费了点功夫才远远地看清楚对方，是柯二！

　　“啊，晚上好，柯二兄。”

　　他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顶着窗户外面炒豆子一般的雨水声，向着对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喔，晚好...”

　　棕色头发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映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下一秒，他的话让艾克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林六百六十，哦不，还是应该叫你艾克萨斯...呢？”

　　柯二从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金色头发的少年瞬间倒吸了一口潮湿的凉气。

　　“你...”

　　他瞬间进入了警戒状态，立刻从库存空间中掏出佩剑随时准备战斗，但对方却依旧看起来非常无所谓地站在原地。

　　“看来我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真正的名字是「魂狼」。”

　　艾克听到这个名字后，因为过度惊讶而无法动弹。

　　“雇佣一批剑客秘密地安插到王室奴隶中，保障祭典期间的王宫安全。”魂狼很平淡地解释着缘由，“本来想着会和过去这么多年一样，是虽然很无聊但报酬很丰盛的工作，没想到今年却意外地让我费心啊......

　　哦，忘了说了。这什么变身的咒语是进来的时候他们安排的言灵术师给我弄的，我自己可不会解，所以我就暂时以这个样子逮捕你吧。”

　　艾克笔直地凝视着对方的脸，确实注意到了咒术的痕迹——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分明是骷髅一族特有的灵魂火的颜色，如果多留心一手的话他早该有所察觉。

　　他在心中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了一下。不过，就算自己发现了，也会无可避免地立刻被这个凋零骷髅认出来吧，毕竟刚刚还在那座农场交过手，转眼间又在王宫里见到自己。总之，这次冲突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见艾克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微妙的神情。

　　“怎么，不愿意乖乖就范？”

　　他低沉的声音和现在看起来相当稚嫩的少年容貌极不相称。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弯细的眉毛下射出的目光。明明那淡淡的水蓝色眼眸之中没有任何杀气，但却依然对距离他六七米的艾克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在他的视线中存在的，想必是对迄今为止交战过的那些对手的纯粹兴趣吧。能以这种眼光看着敌人的，只有那些对自己的格斗技巧有着绝对自信的人。

　　而那股旷野的杀意，大概会在他出手的瞬间立刻释放出来——艾克昨天早些时候已经见识过了。想到这个，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液。

　　魂狼则随手从墙后顺出一把剑——那是之前在农场时艾克就已经见过的下域刻纹石剑。他将剑扛在肩上，踩着脚上的粗布鞋啪嗒啪嗒地向艾克走来。

　　“好了，在和你打之前，能不能先问你件事？”

　　“……什么事？”

　　“那个啊...你...从宝库里拿了什么东西？”

　　他用随意的口吻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听着对面漫不经心的语气，艾克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嘴硬地说道。这也是师傅告诉他的，面对强大的对手，气场上绝对不能输。

　　“是嘛？确实没有什么必要。”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息顿时变得沉重了几分。回廊的一侧，窗外的夜雨成为了这场战斗的背景板。

　　要来了——

　　魂狼笑了一下，他的表情在少年的脸上显得很怪异。他将长剑从肩上放下，右手缓缓地将其拔出。左手则将剑鞘随意地插进宽阔的腰带里。

　　浑厚的刀身遍体黝黑，表面遍布着无数的旧伤。虽然材料就是朴素的石制，但这把武器绝对不可轻视。似乎是在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久远岁月之中吸收了大量的鲜血，让光芒黯淡的刀刃四周缠绕着如同某种妖气一般的东西。

　　他用精悍的动作将右手的剑近乎垂直地举起，同时右脚后移，沉稳地低下了腰。

　　而艾克则保持着将剑伸向前方的姿势——这倒不是因为他不会更常见的后手剑术，而是作为言灵师，起手式在前方能更轻松地完成咒术的激活动作，剑术与言灵术交叉使用才能最大化地发挥他的实力。

　　看到艾克做出这样的动作后，魂狼的眉头再次出现了一道褶皱。

　　“好陌生的架势啊，少年。难道说，你是要使用元素剑法吗？”

　　“! ”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艾克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严格来说，艾克不喜欢使用元素剑法，而是结合实际战斗情况施放灵活多变的咒术来作为主要攻击源——剑的攻击才是辅助的。

　　但是，元素剑法着重于在剑上释放言灵术从而生成元素来增幅伤害，所以从流派上而言和艾克的战斗方式是一样的，都是以言灵术为核心。单从一个架势上就能看穿这一点，这个男人果然并非等闲之辈。

　　“就算我使用的是元素剑技，你又能怎样？! ”

　　艾克低声地反问，魂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实说啊，下域有不少能使用元素剑的怪物，我和他们打过好几次了。那种经历可不怎么美妙......毕竟我可完全不会用这种灵活的招式。”

　　“也就是说，你要我用正统流派的剑技战斗？”

　　艾克鼓起自己全部的斗志，与魂狼正面对视。他说话的时候腹部也一起发力，只是为了不让声音在这磅礴的大雨中显得动摇。

　　“哪能呢，不管是元素剑还是什么，你想怎么用都没关系的。不过相对的——好吧，倒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也要从一开始就使出绝招了。”

　　魂狼的一侧嘴角向上扬起，将竖直架在右手上的长剑举得更高。

　　“这个架势...”

　　艾克保持着姿势，拼命思考起来。

　　在开打的时候，对面大概率会直接冲过来，借助重力的力量大幅劈砍吧——如果要在正统剑法里找一个的话，大概是起手式是上位剑的武技......不过不能完全确定，而且也不排除魂狼不会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剑术。

　　但总的来讲，作为言灵师的艾克对剑技的了解实在是有限，他的脑海中拂过了几乎所有在师傅那里学到的东西，最后确定下了一个战术。

　　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样子是名为「柯二」的少年而实则是「魂狼」的凋零骷髅左脚紧紧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以有着恐怖的速度，却又显得悠然的动作转动起了腰部、胸口、肩膀以及手。他的剑果然向着下方劈砍过来。

　　就是现在！

　　艾克的左手立刻拍向持剑的右手，在周遭的空气振动的共鸣声中，一阵巨大的横风从右侧吹过来。

　　是的，对于魂狼的起手式，最快的攻击必然剑是要从上到下劈砍的，那么在对应的位置生成一个横向的巨大气流，就可以显著地干扰他的发力轨道。

　　在短暂的瞬间，艾克注意到黢黑的剑尖向左倾斜，紧接着，左耳边响起了空气的震动声。

　　——避开了！

　　艾克在确定这一点后，在踏出下一步之时，发动了名为「战意惊爆」的言灵战技。

　　随着脑海中的咒语吟唱完毕，黄绿色的光芒从他的双掌间产生，随后快速移动到紫色的铁剑的刀身之上。

　　紧接着，这股力量从剑之中飞出来，在魂狼的面前炸开。

　　——在言灵术的世界观里，每个种类的实体都有一个被称为「命名空间ID」的具体数值。用一个只存在短短一秒钟、不占据任何空间且几乎不消耗红石之力的「Null」实体引导定位，随后再立刻在对应的位置召唤巨大的非破坏性爆炸。

　　这种二阶段的战技由于其对控制精确性的严苛要求在纯粹的体术格斗中很难应用，但对于持剑的对手而言，触发第二次言灵术的时机相对而言比较容易找到，因为剑会显著影响动作的速度和频率。

　　并且，单次的攻击不可能一击致命，因此目的也很明确，在不适宜大张旗鼓战斗的情境下，尽最大可能重创对方，从而以最快的方式结束战斗。

　　魂狼显然没有预料到艾克的攻击方式，硬生生地吃下了所有的伤害，爆炸的轰响声响彻整个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