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坠落

　　艾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望着格利德和赛尔芙斯消失的方向，银蓝色的瞳孔此刻已经恢复成原先的金色。

　　此时，飞艇突然倾斜。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剑刃在甲板上划出刺目的火星。

　　温莉的惊呼声从背后传来，艾克转头时看见她被甩向断裂的护栏。

　　言灵术的光从他指尖迸发，在少女腰间织成无形的护网。

　　“抓紧！”

　　疾风的骨箭钉入甲板裂缝，箭尾缠绕的绳索在众人腰间缠成救命索。

　　整艘飞艇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桅杆正在他们开始扭曲断裂。

　　在一片混乱之中，艾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顶着重力，踉跄地走向他的伙伴们。

　　“对不起。”

　　艾克低着头，声音颤抖着：

　　“这都是我的错。”

　　少年的眼眶再次泛红，但这一次，是因为心底涌动的无力和愧疚。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发不出声音了，内心的痛楚又鲜明地苏醒过来。

　　他紧咬着牙关，虽然想对伙伴们伸手寻求救赎，但心底那句——“你没有资格这么做”的叫声让他只能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

　　“如果…如果我…没有被情绪控制，如果我再…再…成熟一点，也许就……就不会这样了。”

　　艾克睁大眼睛，把话从咬紧的牙关里挤了出来。

　　突然，金发的少年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柔又温暖的黑暗正笼罩着自己。

　　“唔——”他的嗓子中发出干燥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错。”温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呢喃，但又异常清晰，让全身僵硬的艾克忽然得以放松。

　　缓缓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艾克察觉到自己的头正被少女紧紧地抱在胸前。

　　此刻，飞艇正朝着厚厚的云层谷底坠落。光线被水汽完全遮蔽，周围变得越来越昏暗。

　　云层深处偶尔会亮起巨大的闪电，每一次出现，几乎穿破耳膜的巨响就会让周围的空气同时震动，周遭的黑暗被猛地击碎，又很快地笼罩上来。

　　距离飞艇坠落还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可是……

　　“对啊艾克，不要怪自己。”疾风空灵的声音也在远处不真切地响起来。

　　可是我这份力量……

　　玄煦也用那低沉的声音安慰着艾克：“艾克…你已经很厉害了！能击退他们……”

　　是这样，但是这份力量并不属于我。

　　这是你们…借给我的力量。

　　艾克用愧疚而感激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伙伴们。

　　“老师，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怪自己了！”

　　林陆此时冲上来也握住了艾克因为体力透支而冰冷的手。

　　“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艾克。”少女的声音像是一股治愈的力量，缓缓地渗透进少年的心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所有人——都在用温和的语气安慰着自己。

　　飞艇正在急速坠落，整船人的命运仿佛也被这股无形的重力所牵引。

　　透过他们的话语，艾克萨斯能感觉到伙伴们心中的恐惧。

　　但在恐惧之外的——每个伙伴都出乎意料地选择用最温柔的话语安慰自己，那么我应该还能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

　　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一切？

　　在狂乱的风中，少年擦干了泪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气舱里的气体已经回不来了——就算用言灵术修好气舱再重新充满气体，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那么唯一、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言灵术支撑住整个飞艇向上提起——尽管这会需要极大的代价。

　　身上携带的红石绝对是不够用的，但如果赌上自己的精神力的话，那……大概也是不够的——但至少能让飞艇下坠的速度慢一些。

　　“我也来一起帮忙。”姚雁不知何时也已经站在了艾克身边。

　　“我也来！”林陆也站了出来。

　　此刻，寥语胜千言。

　　既然飞艇已经无法挽回……

　　“那就用我们的力量，撑起这片天空！”

　　言灵术的光芒亮起，轻羽号被包裹在洁白色的温柔沐浴之中，像一只温柔的大手将整个飞艇轻轻地托起来。

　　耳边湍急的风声尽管丝毫没有停歇，似乎感觉上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金色的瞳孔映出激烈闪烁的闪电，飞艇穿过随着雷声震动的云层，直落到厚厚的云层下方。

　　红石已然被耗尽，那个时候——被吸进那个神秘维度时灵魂被燃烧的感觉，再次歇斯底里起来。

　　艾克的脸庞因精神力量的巨大消耗而变得苍白，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但他依然坚持着，不肯放弃。

　　紧接着姚雁和林陆也立刻将自己的精神力汇入到言灵术的洪流之中。

　　地平线已经变得异常清晰，轻羽号仍然在下坠着。

　　——直到像是过去了无法感知的漫长的时间，耳边爱克莎用熟悉的广播音向全艇播报：

　　“各位乘客请注意，轻羽号即将在十秒内坠落，请做好防冲撞姿势……”

　　“三…”

　　“二…”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