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雨中漫步

　　漆黑似阿胶的乌云从西北缓缓压向东都，微蓝的天空之上有如水晶吊坠般的星辰被云团尽数吞噬，此情此景好似那神话传说中的天狗食月。一时间天空变得黯淡无光，城中百姓们也都慌慌张张地收摊撑伞，大人带着孩子匆匆回家，闭紧门窗，有几个火气旺盛的年轻人则褪去上衣，在无人的大街上手舞足蹈，横冲直撞，像是在庆祝、迎接这场久违的甘霖。

　　秋月儿此时正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沐衡的怀中，但当她听到天外传来的第一声惊雷后，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抬头看向了黑暗的天空。厚重的云层看上去仿佛触手可碰，金黄的闪电在其中游龙，时不时露出身体的一部分，将整片大地染上黑白二色。

　　沐衡看着秋月儿突然站起身来，身形笔直似竹，右手剑指苍天，嘴中轻咏：“避水结界，解！”

　　秋月儿温柔空灵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包裹着整个东都的，平常很难被肉眼看到的结界忽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从中心破裂开来，随后逐渐向周围脱落，就宛如花朵的绽放被缩短到了一瞬一般。

　　“这样就好啦！”秋月儿微笑着回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回到了沐衡的身边。

　　沐衡依然保持着刚才半躺的姿势，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怎么啦，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秋月儿感受到他炙热强烈的视线后，微微将头偏过去了一点。

　　“啊啊啊，没……没什么。”原本还陶醉于秋月儿闭月羞花般的美貌中无法自拔的沐衡，忽然被这样一问，又被冷风一吹，立刻就清醒了不少。他将自己的视线从秋月儿身上移开，却又不知道该看向何处，身体也没有闲着，慌慌张张地手舞足蹈了起来。见到这一幕的秋月儿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沐衡听到她的笑声后停下了动作，转而深深地把头埋进了胸膛，秋月儿从上方看去，看到了他那如同烧红的铁块一般的耳朵。于是左手微掩红唇遮盖住她疯狂上扬的嘴角，不再出声，只是铃声依旧张扬。

　　秋月儿浅笑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拖住圆润的翘臀下的长裙，随后缓缓地蹲了下去。晚风裹挟着清新的水汽轻轻地吹过，掀起了她淡青色裙摆的一角，无意间露出了她光洁柔嫩的白莲。一直低着头的沐衡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这让他想起了诗经中的一篇：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

　　就在沐衡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秋月儿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低沉的脸庞。

　　“他在想什么呢？”秋月儿从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想法，但他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就在秋月儿知道他在看什么的时候，沐衡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随之晃了晃脑袋，抬头时正巧对上了她的目光。

　　“额……月儿小姐，那个我是……”

　　“没事，我懂。”

　　短短四个字让沐衡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她说她懂？她懂什么了？难道说我刚才在想的事暴露了？还是说是什么别的事情？

　　“其实……”

　　“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一直光着脚对吧？”

　　“哎？啊……对对对，是的，老早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啊——还有刚刚那个避水结界又是怎么一回事？”沐衡赶紧用手捂住头顶，手指捋了捋头发，其实是用掌心暗暗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其实……”秋月儿刚刚吐出两个字，就听得又是一声雷鸣响彻云霄，震颤大地。雨水也紧随其后，接踵而至。哗啦啦的雨声中，二人顿时变成了两个落汤鸡，就这样互相呆呆地注视着彼此，直到几秒钟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要去避雨，虽然以二人的修为而言，即使就这样在雨中呆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着凉就是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啦！我平常在东都外设下了四层结界，一层是风沙结界，可以抵御城外的飓风与沙尘。”他们二人边说边从城墙上跳下，在雨夜中的街道上疾驰，“另一层是遮灵结界，这个结界可以屏蔽结界外界对内部活物的感知，这样一来，对于视力不好的沙虫来说这座城就是一座死城。”

　　“还有一层是现实结界。”

　　“现实结界？这个结界听上去似乎很强的样子。”沐衡疑惑地问道。

　　“额......它虽然是叫做这个名字，但其实只是能够防御敌人物理上攻击的结界。像是毒啊，火啊，水啊这种的就不管用了。你当初进城时触碰到的就是这个结界，只是你并没有攻击结界，因此它并没有生效。但是若是沙虫那庞大的身躯撞上了这里的话，是会自动生效的。”

　　听完秋月儿的解释，沐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就是避水结界啦，效果就是这样——”说着，秋月儿抬手一点沐衡，二人周遭瞬间展开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结界，雨水砸在结界上，又顺着结界的边缘滑落下去。

　　“喏，就像这样，可以将雨水隔绝在外。虽然自从沙虫出现后，城外几乎90%的土地都变成了黄沙一片。但每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有雨水降下，只是......”秋月儿讲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忧郁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沐衡停下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她恢复过来。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她嘴中还是开口继续讲道：“只是青妍告诉我们，沙虫一日不除，雨水一日不净，事实也确实如此。雨水中时常会夹杂着血水与酸液，时而还会有冰雹与沙暴一同落下。”

　　“那时我还尚不能够完全掌握我的能力，因此死了很多人......”讲到这里，她缓缓地低下了头，表情似乎有些内疚。沐衡见状，随即上前两步，用手撩起了她下垂的长发，温热的掌心贴在她有些冰冷的脸颊上，温柔地说：

　　“这不是你的过错，一定是沙虫......不，是青妍的手笔，可是这样来说就有些奇怪了。”

　　“哎？为什么这样说？”这次轮到秋月儿疑惑了，据她所知，青妍极少离开自己的宫殿，而且她也并不能操控雨水沙暴，又怎会是她的手笔呢？

　　“首先，她说沙虫只要被除掉，那么雨就一定会恢复正常，这说明她很了解沙虫，而且最起码不是明面上的敌对关系，反倒更像是合作关系。”秋月儿点了点头，沐衡这段分析她也是极其赞同的。早在二人将沙虫斩杀后的几分钟内，她就收到了青妍的千里传音。传音的内容一是恭喜她做掉沙虫，为民除害。二则是通知她第二天前往她的宫殿领赏。青妍收到消息的速度太快了，要知道他们二人当时可是对周围环境探测了好多遍，都没有发现任何与青妍相关的气息。那么她又是如何知晓沙虫的死亡的呢？

　　“其次，她拥有信仰之力这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不过通过你的运用我多多少少看出来了些许差异。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没有特定的灵标！众所周知，我们坤星人一出生就会被赋予灵标，我们能够使用，操控自己灵标的能力，但除此之外的能力却无法使用。”沐衡一改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现在的他多了分冷静与沉稳。

　　“但是月儿小姐，青妍，蝙蝠，沙虫，甚至是微小到大漠中的任一一只虫子，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无限的可能。反观坤星上的生物，下限很高，上限却被锁死了。只能使用一种能力的话，终有一日会迎来它的极限，只有突破了那道极限，我们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就像月儿小姐的结界，看上去似乎都是一样的，都是结界。但其实却是完全不同的能力，在坤星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够将防御做的如此完善。只要你还有信仰之力供给，那么就能够持续张开不同的结界，而非将效果叠加在一起。”秋月儿再次颔首，认可了他的这一说法。

　　“青妍......她在与我作战时，就使用了不止一种能力。”听到沐衡这么说，秋月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还不曾打听过那场战斗的细节，但只是从青妍负伤回来后就立刻提出要闭关修炼这一点，就足以想象出他们之间究竟爆发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虽说她在战斗过程中一直都有所保留，仅仅使用了毒与体术这两项技能，但在最后她逃遁之时，她的‘尸体’上残留了一种近似灵力与信仰之力，但却又不同于这二者的力量！”

　　“最后......改变天气这种能力，理论上来说至少是要拥有六阶以上的实力才能够做到的。而据我观察，她，青妍就是这个世界拥有最多秘密，最强实力的幕后boss！在这个世界或许只有她才有可能将这件事变为现实！”沐衡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