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晨兴理秽

　　朝阳往林间散射，轻而易举便逼得晨雾退却，只剩得些许露珠仍沾染在叶面，静悄悄地滑下叶尖，一点一滴落在林间的草径，或是顺着凉风吹到少年的鼻尖。

　　冰凉的触觉惹得他一阵瘙痒，忙着搬弄树苗的双手却空不出一只出来擦拭，只得抖抖鼻尖，晃晃脑袋，加快了步伐向着少女的方向走了去。

　　“就在这里挖坑吧！Notch。”少女伸手将自己鬓角的白发撩到脑后，抬起手边的石铲向抱着树苗的少年指了指，随即又将铲子一转，插入泥土里响起闷响，“要这样松土……”

　　Notch连忙加快步伐走到她的身边去，睁圆了黑瞳观察起眼前的少女，澄净之神普拉的动作，也顾不上湿润的瘙痒，用心地记录起少女的每一个动作。

　　“这边的泥土比较硬，要稍微下点功夫才行。”一面说着，普拉又灵巧地翻转木柄，翻转过铲尖叩击泥块，随后才把带着些许温度的铲子递给一旁的Notch，“赶快把苹果苗种上吧，可别拖太久了。”

　　“好嘞！”Notch立马露出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将铲子接过，有样学样地翻起土，只让一旁的普拉细细看着，不时点起头来肯定。

　　“哐当——”

　　却听着屋后传出震动的响，远远就见得着树木应声倒塌，树叶纷飞，枝桠断裂，传来鸟儿逃窜的惊叫。

　　而那方向，正是……

　　“Him？！”

　　普拉倏地从愣神中醒悟，洁净的能量包裹脚底，下一瞬便身形一转来到事发现场，只见得地上狼藉一片，而那位生着白眸的少年却稳重地挥起石斧，将倒下的原木劈断。

　　“在搞什么呢？！这么大动静。”普拉双手叉腰，难得露出些严肃的模样，语气中也含上的责备的意味。

　　“普拉小姐？”Him那模样似乎并不惊愕，显然料到普拉的前来，但还是伸手贴住鼻子，眉毛微蹙，洁净的白色瞳仁露出谨慎的神色，“这里的树，不能砍么？”

　　“可以倒是可以……”看着他那模样，普拉不禁伸手扶起额头轻叹，“不过自己来砍这么大的树，也不怕伤着？”

　　“抱歉，普拉小姐。”见着并非做了什么禁忌之事，Him那蹙起的眉头再度舒展，话音犹如以往的冷静，“我是打算扩建一间房子。那些箱子一直放在外面，我担心会被风雨淋坏了。”

　　“你还想得真是充分。”听着他的解释，普拉一时也生不起气来，无奈苦笑着叮嘱，“不过要注意安全哦！这边的深色橡木可比一般的树木粗壮，可别被砸到伤到了。”

　　“放心吧，普拉小姐，我自有分寸。”Him只是勾起嘴角，胸有成竹的样子回应，“我还不至于蠢到等木头掉下来砸我。”

　　“行吧行吧，那你加油，我接着去Notch那儿看看。”

　　不等普拉离开，Him就只是微微低头示意告别，随即再度投身于工作之中，一副认真的模样只让普拉也只能投出宠溺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回过身又到Notch那方。

　　不一会儿过去，Notch已然将第一株苹果苗种好，随意地摆手将自己额角的汗珠擦去，毫不犹豫地又举起铲子估算起树苗间的间距。

　　“不休息一下吗？”一旁的普拉走上前来将那新种好的树苗端详一番，关切地开口。

　　“我还精神着呢！”Notch也停了动作看向普拉，嘴角咧出兴奋的笑容，“种得怎么样？普拉姐。”

　　“很专业嘛，看来在白羽城你学得不错呢！”普拉笑着点头，又抬起手边的篮子晃了晃，“我要去采些蘑菇了，你一个人接着努力咯~”

　　“尽管看我的吧！”Notch粲然一笑，向她比起个大拇指来，随即又扛着铲子走出几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松土。

　　“真是可靠呢。”看着Notch的背影，普拉不由得轻捂着嘴偷笑，随即拎着篮子灵巧地踏上小径，倩影一会儿便隐匿在了树林之中。

　　这才刚刚离开没多久，Notch便听着了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正疑惑地抬头，正巧就与走出灌木的Him对上了眼。

　　“Notch，忙完了吗？”Him问着，仍是面无表情，肩上却扛着一截原木。

　　“还没呢，话说，你在干啥啊？”看着他肩上的原木，Notch倒更是不解地偏过头。

　　“建房子，忙完了过来帮我吧。”说着倒也没多解释，Him又带着自己的原木钻回了灌木丛，只留得Notch一个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发愣。

　　“建什么，房子啊？”

　　……

　　一旦沉溺于劳动便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Him麻利地将一箱子杂物抱出仓库，随即快步走回Notch身旁，方才将手边的重物放下，就见得Notch匆匆丢开手边的工作过来杂物箱旁寻觅。

　　“怎么了？Notch，在找什么？”见他将脑袋埋进杂物箱里翻来找去，Him一时也起了疑惑，目光落在了Notch身上。

　　“有块木板放错了位置，卡在那儿，怎么都拆不下来了。”Notch并未停下动作，声音从杂物箱子里传出。

　　“哦？”听着他的话语，Him连忙回过头看去，果不其然，在Notch修筑的地基处确实有块翘起的木板，一头高高顶起，另一面则牢牢卡在地基的夹缝中，的确难以拆除。

　　“让我想想……”少年只是转动起自己的白瞳，抬手轻触鼻尖，眼眸中正绽着光彩，却见一旁的Notch已经从杂物箱中探出头，手里抓着一把旧石斧，“等等，Notch？”

　　“看我的！”那棕衫少年哪儿顾得这么多，停在木板旁便将石斧挥舞，伴着“噼噼啪啪”几声巨响，哪怕刃口钝拙依旧将那木板捶得碎屑尽飞，没几下便彻底砸成了碎片。

　　“你这家伙……”一旁的Him看得汗颜，却见Notch回过头来欣喜地笑着邀功：“敲下来了！”

　　“总这么冲动会出事的……”尽管如此说着，Him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走上前去将地上的木屑拾成一团，“这些碎木板正好留着生火。”

　　紧随其后的布置工作还算顺利，两位少年很快便将地基修筑完毕，随即又不知疲倦地在Him的带领下砍起树，尤其是Him很快便将一旁的树林砍作大片空地，Notch则是紧赶慢赶地打理起四散倒伏的树木。

　　“Him，你砍慢点！”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Notch连朝起Him的背影喊叫一声，“我给原木去皮没那么快！”

　　“无妨，你慢慢跟上就好了。”Him却并不见得有减缓动作的意向，手边斧头接着挥砍大树，拉高声音解释，“你的苹果如果种成了，可以把这片空地开垦成新的果园，扩大我们的种植规模。”

　　“欸？我们会种很多苹果吗？！”听着Him的解释，Notch的疲劳也一扫而空，双眼喜悦地睁圆，手边的动作亦是更加迅猛。

　　“嗯，光是一两棵果树结的苹果肯定是不够我们出售的，想要发财，肯定要将果园扩大规模。”

　　“嘿嘿，吃够了还能把多余的苹果卖成钱，还可以给普拉姐买点东西了哩！”

　　“嗯，我计算过，砍掉这些木头就已经足够建一间两人住的房子，多余的木头也可以充当一段时间的柴火，而这片空地则很适合改造成大片的果园……”Him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规划，说到这种时候，不苟言笑的他却也能咧起嘴笑语，等到又一棵大树倒下，他才停下手边的工作回过头，将话锋一转，“不过——”

　　“嗯？不过什么？”

　　“我只能帮你把原木去皮，家具的话，还是要拜托你了。”Him平淡地说道，双眼平和地盯住Notch的眼睛，这大抵就是他用自己的方法来表达自己无能为力的歉意罢。

　　“欸欸？”Notch一下有些为难，但仔细想想木工方面也只能自己来负责，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呢？”

　　“我还有些地方想去看看。”Him微笑道，随即握着斧头走到Notch身旁坐下，“加快些速度吧，搞得快晚上前就能开始垒墙了。”

　　“哦！”

　　……

　　轻盈的脚步踏过夕日洒下的尘土，伴着踩过草坪的细声脆响，普拉将菜篮挎起，又伸出手来打理被风拨弄的长发，一步一步径直循着小径走去，却是一眼见着了大相径庭的后院。

　　“哇，你们两个，建得这么快！”普拉惊讶地睁大了眼，“我不过才离开个半天。”

　　“普拉姐！”听着她的话语，Notch猛然抬起了头，顾不上沾满面颊的尘灰，笑嘻嘻地就打了招呼，“咱们也就刚刚打了地基，这些都不费事，等到打家具那会儿，才是费时费力呢！”

　　“是吗？那还是辛苦了，注意休息哦。”普拉笑道，提着自己的菜篮子就往屋里走去，“一会儿饭做好的叫你们，记得洗了手才进屋吃饭哦！”

　　“那个，普拉小姐。”见着普拉就要回屋，Him连忙开口将她叫住，“你知道附近哪儿有沙子么？”

　　“嗯？沙子？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我在书中读到过，沙子可以烧制成玻璃，我们的小屋总得搞个窗户吧？”Him解释道，随即却又摆出为难的模样，“不过，黑木镇好像没有沙子产出，要到哪儿才能弄到呢？”

　　“这个嘛……我当初建房子那会儿是从黑木镇北方的海滩挖到的沙子……不过！”普拉正回忆着，看见了Him跃跃欲试的模样，连忙提高了音量，“那边可是一处山崖，人类是没有办法从那种高度下去的。”

　　“没关系……”Him脸上并没得些许受到打击的神色，一脸无畏地点头，可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

　　“有关系！”普拉连忙反驳，看着Him那模样也只得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们不要涉险，明天我去带些回来。”

　　“拜托了，普拉小姐。”Him连忙起身向着普拉鞠了一躬，正好也趁机掩饰自己禁不住勾起的嘴角。

　　不错，如我所料，黑木镇地处偏远森林，沙子只能从远处的沿海地区获取……这样一来，普拉小姐就不得不离开黑木镇一段时间，我就有了单独行动的机会……

　　想到此处，Him纯洁的双瞳闪烁出狡黠的光耀，未曾收起上扬的嘴角，只是让目光落在远方垂落的夕阳上。

　　就让我任性一下吧，普拉小姐。

　　「独属于him的冒险！」

　　——「澄净之心」第十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