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诞生

在大西洋联邦的第一颗人造卫星白雪号成功入轨的同时，指挥中心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片刻之后人们转过身来，带着崇敬的表情面向指挥中心的后方，火箭总设计师诺依·茨因走向了站在最后面的男人，“恭喜您，巴提斯先生，这是您的胜利。”

“不，这是你们的胜利。”

身穿着立领的外套，身材孔武有力的贾哈南·巴提斯微笑着摇了摇头。尽管已经年过七十，男人的双目仍然闪烁着锐利的眼神，那彰显着权威感和刚正品格的站姿，即使是在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二十年的今天，仍然让人回想起他身为前空军元帅的雄姿。

老人仰望着彩色显示屏中火箭发射留下的尾迹，露出了如同少年般的炽热目光。

“先生们，与你们今天的胜利相比，哥伦布只不过是一个卑鄙的侵略者，莱特兄弟也只是小小的铁匠。就连神话中的巴比伦之塔，也触及不到你们所抵达的世界的十分之一。在这当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赞助者罢了。”

众人露出了笑意，但没有人把老人的自谦当真。贾哈南身为巴提斯财团的领导者，同时也是身为国家航天局前身的喷气推进实验室最大的投资人，在那个战事最为艰难的年代，巴提斯家族不计成本的投入让实验室得以维持，并成为了人类最伟大的头脑们的聚集之处。

在短暂的庆祝之后，指挥中心的众人再次坐了下来，他们还有后续的监控工作。而贾哈南则悄悄地离开了指挥中心。

谁都没有察觉，老人那锐利的眼神里，潜藏着一抹焦躁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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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的少女站在被烧黑的发射架前，尽管火箭发射的尾迹已经消散，从导流槽中涌出的热浪仍然掀起阵阵热风。少女身穿着仿佛是淘金热时代的工人一般的帆布工装裤和夹克衫，一手压着头上的鸭舌帽，抬头看着蓝天。

一辆吉普在少女的身后停下，贾哈南走了下来。

“记者小姐，我们该走了。”

记者没有动身，用飘渺的声音喃喃道，“这还只是第一步。”

“但我们总归是走出去了。”贾哈南的沉稳地回答。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仿佛是看穿了贾哈南的瞳孔中暗藏的焦躁，记者说道。老人微微一怔，逐渐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白雪号已经绕地球飞行了大半圈。这颗只能用两台无线电播放机播放音乐的小小金属块，正以第一宇宙速度飞快地略过地球的另一端，略过大洋彼岸的人类革新同盟的领土。

上一次的世界大战，以超过七千万人的死亡与数不清的财产损失，给人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尽管如此，人类仍然没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如今，大西洋联邦和人类革新同盟两个国际军事集团，围绕着世界的争霸权展开旷日持久的冷战。

在中东，在南亚，在那些远离发达地区的地方，围绕着石油、土地、宗教与意识形态，战火和硝烟从未停息。两个集团都拥有着足以让人类倒退到原始时代的核武器，一点点的擦枪走火就有可以让人类走向万劫不复。

然而，冷战同时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年代。“白雪号”是一个耗资巨大、几乎毫无回报的工程，只有在这个年代，大西洋联邦才会不计成本地支持航天局的事业，以证明自己的阵营的先进性，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也让国民的求知欲望达到了顶峰。

然而，一旦错过了这个年代，保守主义和享乐主义将会再次成为社会的主流。城市化的进程在给予了国民优渥生活的同时，也将他们的视野锁死在了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在一个每个人都在讨论金融、房贷、纸牌和时尚杂志，为了维持奢靡享受而拼尽全力的年代，还有谁会去考虑人类的未来呢？

人类的祖先仅凭着一根石矛就敢于与狮子搏斗，而新一代的一些年轻人，却仅仅因为住不上最好的房子、戴不上名贵的首饰而愁眉苦脸，这让贾哈南感到无比苦闷。日渐颓靡的人类所需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足以激发全人类热血的伟大航海，如今，只有浩瀚的宇宙才能满足这个需求。

但仅仅是发射一枚人造卫星是不够的，接下来，巴提斯家族还要发射第一艘载人飞船、第一艘登月飞船，并在宇宙中建立起殖民地。

必须尽早一刻，赶在“智慧生命的冰河期”降临之前，让人类从重力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老人仰望着天空，如同仰望天火的普罗米修斯。

他的身影，被默默地记录在了白发少女鲜红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