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爆炸性消息

　　他环顾众人，白泱像个指挥官一样眺望前方，身旁穆勒和欧瑞金斯默默划桨，他们都不知道摩西临近的可怕消息，曼茵知道，但将信将疑。一股从所未有的紧迫和恐惧潜入史蒂夫的心。

　　“穆勒？”

　　他的声音有点颤，把兜帽男引得侧过头，可见他的鼻梁，但眼睛还藏着。

　　“有件事，我忘记讲了。”

　　白泱转过身，船身一抖。

　　“你小子快说。”

　　“摩西发现绿岗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话更具爆炸性的效果。穆勒停下手里的浆，欧瑞金斯的浆被甩到船舷上，而高个子则几乎跌入水中，双手一阵乱扑才勉强维持平衡。

　　“梦？你又做梦了？”白泱问。

　　见大家的反应如此激烈，史蒂夫不敢再往下说，可一双双担忧的眼聚焦在自己身上，强迫他讲下去。

　　“我梦见摩西像是在开会，底下的人提到了叶卡捷琳娜，还有貌似是绿岗的地方……”

　　“貌似？貌似？？你能不能说清楚！”瘦高个喊。

　　史蒂夫无辜地解释：“我都是慢慢想起来了，就像最开始那个梦，我现在想起来我做的第一个梦里，我是叫毕灵来着，我记得那个麦考密克也提过这个名字……”

　　“你确定叫毕灵？”欧瑞金斯正对着自己问。

　　史蒂夫点点头。

　　“她能叫摩西给逮了，我真不信。”

　　“这比利又是谁？”白泱急冲冲地问。

　　“是毕灵，毕家的千金，我以前提过的，但我也是想不明白，她怎么……”

　　“你们的关注点在哪里？”白泱大吼道：“摩西发现了绿岗！”

　　“你自己要问的。”史蒂夫嘀咕。

　　高个子瞪过来，愤怒二字分明写在脸上。

　　“小子，你……”

　　穆勒拉住了他的衣角。

　　“认真听。”

　　白泱咬咬牙，一屁股坐下，震得独木舟后舷几乎翻起。

　　史蒂夫把梦的内容一五一十讲了个清楚，至少想得起来的部分一个没漏。话毕，他停下来观察大家的反应。黑小哥嘟起肥厚的嘴唇，一脸懵逼，好像他刚才出了一道深奥的数学题；白泱抱着手，一副抵触的模样；穆勒不动声色，藏在兜帽下的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红发少女的手指几乎抠进船体里，朝岸上张望。

　　“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可疑状况。”穆勒率先打破寂静。“路过的海岸空空如也，斥候的影子都没瞧见。”

　　“摩西的营帐不在海边，别在海边宿营，这是常识。”白泱说。

　　“不可能没有卫兵监视海面，更何况按照史蒂夫的说法，先知的斥候已经发现了绿岗，那……”

　　白泱脸色差极了。

　　“该死的！快快，快划船，给我一把浆！史蒂夫，别愣着，找把浆快划啊！”

　　“朋友，冷静一点，万一史蒂夫梦错了呢？”欧瑞金斯说：“也许是太紧张，梦到的是真的梦。”

　　“我管他真梦假梦，我现在就在做噩梦！”白泱大喊，从侧舱抓出两把浆，丢给史蒂夫一把，差点砸中心不在焉的曼茵。“划！划！曼茵，你也给我划，没浆就用手！”

　　船桨唰啦唰啦拔开水面，道道波纹四散。史蒂夫一边划桨，一边凝望海岸，在金黄长岸的某处，是自己短暂记忆的起点，时间匆匆，已认不出是哪儿了。脑海里，纷乱的画面闪现又消逝，如果自己所梦为真，那为何不见先知的踪影？

　　这一切，加上瘦高个与同伴们划桨的急躁都让他心烦意乱。

　　“快到了。”曼茵拍拍他的后脖。他费力地挣脱疑惑链条的束缚，沿少女所指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儿。”

　　他仔细一看，在金黄沙滩与碧蓝天空相接处有一块小小的褐点，毫不起眼，像画家作画时所吃面包的碎屑。

　　绿岗，他们的家，相比外面的世界是如此渺小。

　　他继续划桨，一下又一下，绿岗高地逐渐显露出更多细节，不再只是块褐色海崖，可见叶卡捷琳娜造的水车和凸起的岩石，大约还有百米远。

　　骄阳当空，除划水声、海浪击船声，白泱的喘息和邈远的海鸥鸣叫外，再无它物，没有先知的斥候，宁静得让人昏昏欲睡。欧瑞金斯没有如出发时般哼唱民谣，一言不发，手臂机械地拽动船桨，哗啦，哗啦。

　　“该死，她在干嘛？！”

　　一声大吼搅乱安宁的空气，刺耳无比，史蒂夫惊诧地看向船艏，且见白泱气呼呼地大喊，眼望绿岗高崖边上一角，做出驱赶的手势，看样子时刻要跳入水中。

　　“琳娜！喂！”

　　史蒂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银灰色的人影在崖顶紧挨栅栏，身子探出，直盯着独木舟。

　　“曼茵！”叶卡捷琳娜高喊。

　　“她没事。”欧瑞金斯道，史蒂夫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指的是岸上的人。“先知的人没来，白泱。”

　　白泱的心情没有平复，大喊大叫：“别扶着栅栏！她在这里，琳娜，去码头等我们！”

　　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白泱这才把伸出船舷的脚收回来，侧头，恶狠狠地瞪着史蒂夫，好像那是他的错。

　　揣揣不安中，独木舟已至目的地。叶卡捷琳娜站在码头最边上，还没等他们停稳就迈上船，欧瑞金斯和穆勒料到她的急迫，让到一旁。她径直走到史蒂夫和曼茵面前，浅蓝色的瞳目烟雾弥漫。

　　然后，她突然抱住曼茵，大口喘气，双手在其背后死死钳着。

　　“没事了，没事了…”金发少女喃喃低语。史蒂夫差点被她挤下船去，呆呆看了片刻，眼角扫视码头，欧瑞金斯已上岸，和穆勒一道踏着石板路往通向绿岗高地的木楼梯走，白泱叉腰立于码头粗木柱旁，低头锁眉，显然心事重重。

　　等待她们放开彼此的时间好生漫长。

　　“我没事，我没事，叶卡捷琳娜，别担心了……”红发少女带着闷音说。

　　“终于回来了，呼…”叶卡捷琳娜终于松开怀抱。“怎么回事，白泱？”

　　“你问史蒂夫吧。”白泱踢开木板地面上一粒石块，落入水中，清脆一响。

　　她眨眨眼。

　　“他们是什么时候和你们汇合的？”

　　“就在刚才，不远处的沙滩上。”见史蒂夫没有开口，白泱说道：“琳娜，这小子把亲爱的曼茵带到象牙宫墟去了！嘿，这还不算，他还梦见该死的先知的斥候发现了绿岗！”

　　叶卡捷琳娜眼睛睁得老大，这还是史蒂夫第一回见。他又把三天来的经历重新叙述了一遍，依旧去掉了还去掉的内容。期间，白泱等得不耐烦，在他放慢语气思考该不该跳过时插上一句，这倒帮了他叙述。

　　“…然后独木舟出现在海边，就是这样。”他说完，不动声色地瞥眼曼茵，她盯着天边正出神。

　　叶卡捷琳娜视线在船板上扫来扫去，没有说话。

　　“先回屋子里吧。”白泱说，脚板踢打木柱。

　　她没有动——准确的说是没有动身，而嘴唇煽动，以极快的语速说：“乔伊，那个人叫乔伊，住在象牙宫墟——”

　　 “——白泱，你去象牙宫墟的时候没见过这个乔伊生活的迹象？”

　　白泱摇头，左腿一晃一摇。

　　“回屋里再谈吧，灵娜。”他补充说。

　　海浪层层，独木舟左右摇摆。叶卡捷琳娜'啧'了声。“走吧。”她说，留意了史蒂夫的巨剑几眼，转身踏上码头，曼茵跟在后面，让白泱和叶卡捷琳娜一道拉她上去。

　　拿上网包巨剑，走过石板路，爬上扶梯，经过菜田，前方两人一直和他们间隔有十来步的距离，叶卡捷琳娜不时回头望望，白泱闷头赶路，在她落得太远时才止步等个七八秒。

　　窗帘全拉着，屋子死气沉沉。曼茵不满地鼻哼。步至门前石阶，白泱正要去敲门，其由里打开了，露出一个瘦弱的轮廓。

　　白泱点点头：“你好啊，庄与…”

　　“庄与昴。”她柳眼瞟向史蒂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叶卡捷琳娜经过她身边时，虽然过路的空间足够，她单薄的身子还是往门板上贴，皱着眉头，好像叶卡捷琳娜身上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似的。而当史蒂夫走过时，她反应更夸张，发出一阵刺耳的鼻息。他回头，庄与昴不安地瞪视着他的手。准确地说，是他手里的那把巨剑。

　　“你从哪儿弄的？”

　　“有人送给我的，怎么了？”

　　尖下巴的姑娘眼里的恐惧在聚集，又突然消失，她摇摇头，自顾自地离开了。

　　的确，这般体型的巨剑确实让人害怕。他没再放在心上，往屋里走着——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