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会合

　　客舱。

　　艾克离开后，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莉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褶皱。一旁的林陆状态似乎更差一些，他蜷缩在角落里，苍白的指节紧紧攥着扶手。

　　“林陆，你还好吗？”

　　温莉关切地询问道。

　　“没...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林陆黑色的眉眼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温莉本来想继续追问，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打扰他。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让他自己一个人缓一缓是好事。

　　于是空气又凝静下来。

　　约莫过了几分钟，大约是等得有些着急了，温莉突然又开口：

　　“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疾风和玄煦面面相觑，半透明的身影在空气中泛起涟漪，随后疾风用他独有的空灵嗓音轻声劝解道：“先别着急，我们再等一等。”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众人猛地转过头，看见门缝下闪过几道黑影。紧接着，粗暴的敲门声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赶紧开门，搜查！”

　　温莉担忧地向疾风和玄煦二人投去询问的眼神，疾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她站起来往房门口走去。

　　门开的一瞬间，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三个全副武装的僵尸卫兵站在门口。

　　“让开。”领头卫兵的声音像是从铁罐里传出来一样沉闷，他粗暴地推开温莉，铁靴踏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们翻箱倒柜地搜查，其中一个甚至用剑尖挑开了床单。

　　温莉表面上故作镇定，实际上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就在刚才，卫兵的剑掠过了疾风隐身的位置——距离大概只有不到三厘米格。

　　“没有。”搜查的卫兵向首领报告。

　　“下一间。”

　　就在温莉刚要松口气时，走在最后的卫兵突然暴躁地踢向门边的盔甲架。“哐当”一声巨响，轻飘飘的木质盔甲架像炮弹一样飞出去，重重砸向了墙壁。

　　“嗷呜！”空气中突然爆出一声痛呼。紧接着是金属落地的脆响——玄煦的短剑从身上掉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剑身在灯下泛着寒光。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有，有个隐身的人！”卫兵首领惊悚的咆哮震得床头的红石灯摇晃。三把出鞘的剑同时指向声源处，温莉看见玄煦半隐着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他的左肩不自然地垂着，显然被盔甲架砸伤了锁骨。

　　下一秒，玄煦立刻弹起来，咬牙切齿地冲向那个卫兵。但他慢了一步——一个卫兵反手就用剑柄击中他的腹部。

　　紧接着，房间突然刮起旋风。是疾风发动了攻击，看不见的利刃划过卫兵的铁甲，迸溅出刺目的火花。最靠近门的僵尸卫兵突然捂住脖子踉跄后退，指缝间渗出粘稠的红褐色液体。温莉趁机抓起桌上的玻璃瓶，用尽全力砸向另一个卫兵的脑袋。

　　伴随着瓶体撞击在铁质盔甲上之后碎裂的“哐当”声，卫兵只是晃了晃，反手拔剑就朝她劈来。温莉迅速向后翻滚，但她还是预感到冰冷的剑锋与自己的距离实在是过近，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砰！”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看见卫兵的剑悬在半空，剑身被无形的力量钳制着。疾风此时正双手死死握住剑刃。

　　“跑！”玄煦嘶吼着掷出短剑，精准地插进卫兵首领的眼窝。趁着敌人哀嚎的间隙，他拽起林陆冲向门口，“走，去上层找艾克！”

　　走廊上已经响起更多脚步声。温莉抓起掉落的短刀，刀柄上还残留着玄煦黑色的血液，她最后一个冲出房间。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疾风的声音在狭窄的悬廊上被飞艇的侧风吹出诡异的回响，他半透明的骨架泛着青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

　　温莉感觉喉咙发紧。

　　玄煦正靠在墙边喘气，左肩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色粘液，滴落在在悬廊的木地板上晕出不祥的血痕。林陆的状态也是从刚刚开始就不对，他看起来像是触发了某种创伤应激反应。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才好......温莉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艾克...他应该上去没多久！我们沿着他之前走过的路，大概会是安全的。”

　　“同意。”

　　听到这话以后，疾风空洞的眼窝里蓝火骤亮。他弯腰背起受伤的玄煦：“走后面，那边好像是货舱吧，走的人应该很少。并且，我闻到那里的血腥味很浓。”

　　怪物一族对血腥气味天生敏感的优势显现了出来。

　　而林陆则再一次被他收进了肚子中。

　　温莉跌跌撞撞向前冲，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黑褐色液体和玻璃碎屑上——那些看起来是打碎的酒瓶。而在悬廊尽头的地上倒着两个骷髅，大概是艾克干掉的。

　　继续往上走。

　　“这是人类的血液，艾克他可能...受伤了。”

　　疾风背上的玄煦嗅着气味，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打开通往座舱层的铜制大门，腐臭味混合着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螺旋楼梯的扶手上挂着半截断裂的蜘蛛腿，紫色的蜘蛛体液正顺着栏杆滴落。

　　温莉强忍着恶心，顺着台阶往上看，上面到处都是散落着的玻璃碎片。

　　“这里发生过很激烈的战斗。”疾风用脚尖拨开一块沾血的碎玻璃，“看这些痕迹，战斗结束大概不超过十分钟。”

　　“我们得抓紧了。”

　　玄煦在疾风的背上用虚弱的声音说道，随后众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加快了脚步。

　　他们顺着染血的阶梯向上攀爬。二层休息平台处，两个猪灵士兵以扭曲的姿势叠在一起，咽喉处插着餐刀，其中一只的手还在抽搐。温莉见到这个场景，慌张地加快了脚步。

　　“等等！”后面的疾风突然拽住她，指着上方通风口：“有声音...”

　　金属管道里传来窸窣的爬行声，像无数节肢动物在摩擦。疾风立刻熄灭眼窝中的蓝色火焰，三人屏息贴在阴影里。当声音渐远后，玄煦从疾风背上滑下来，咬牙撕下袖口的布，缠住了肩上的伤口。

　　“你还可以吗，玄煦？”

　　“没事的，我们一族再生能力极强。除非被斩首，伤口都可以很快就长好。”

　　玄煦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无力，但透着自信，这让众人稍许放下心来。

　　通往甲板层的最后一段楼梯格外漫长。温莉数着台阶分散注意力，当他们终于推开甲板层的大门时，海风裹挟着硝烟味灌入肺部。

　　远方的云层被夕阳点燃，而近处的景象更令人窒息——轻羽号的桅杆上挂着三具人类的的尸体，下方的血迹流淌得满地都是。

　　“他们...简直就是恶魔。”

　　温莉用发颤的声音说道。

　　“去那边。”玄煦突然说。他挪到栏杆边，指向舰桥方向：“那里的气味最浓郁。”

　　突然，整艘飞艇向前剧烈倾斜。温莉重重撞在栏杆上。她惊恐地发现飞艇正在急速下降，而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好在飞艇只是摇晃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快点，跟我来！”

　　一个紫色身影突然从通风管道翻下来，杏子的制服裙摆沾满油污。少女乘务员利落地拍掉膝盖上的灰尘，指向右侧的应急通道：“艾克他们在控制室，现在整艘飞艇的——”

　　话音戛然而止。

　　转角处传来铁靴踏地的闷响，杏子猛地将温莉推进旁边的杂物间。透过门缝，温莉看见三个猪灵士兵拖着长长的沾血板斧走来。

　　“气味...”林陆突然剧烈颤抖，“他们在闻气味...”

　　果然，领头的猪灵突然停下脚步，粉红色鼻孔剧烈翕动。

　　“这里！”杏子突然踹开门冲出去，故意将托盘砸向反方向。金属撞击声引得猪灵们集体转向，她趁机冲向走廊尽头。

　　温莉刚要追出去，就被疾风拽住手腕。骷髅战士的指骨冰凉刺骨：“别出声。”他的气音几乎微不可闻，“她在吸引注意力。”

　　杂物间外，两个猪灵追着杏子远去，剩下一个仍在原地徘徊。其中一个用钉锤挨个敲击舱壁，每次金属碰撞都让林陆的呼吸更急促一分。

　　就在房间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疾风猛地冲了出去，将门对面的猪灵卫兵狠狠地撞了出去。

　　“现在！”

　　几人立刻冲了出去，从杏子逃走的另一侧直奔飞艇前方的舰桥。或许是已经被艾克他们清剿过，这一路上很幸运地没有撞见敌人。

　　当“气舱控制室”的标牌终于出现时，温莉的视野已经因缺氧而发黑。疾风再一次用身体撞开钢制舱门，众人滚进控制室的瞬间，温莉听见身后传来锁链绞紧的机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