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飞艇上的言灵师

　　搭载着玄煦灵魂的羽毛笔不见了，因为进行了实体的重绑定，姑且无法使用传送言灵术。

　　糟糕，要是三天内找不回来的话，玄煦就无法恢复回去了......

　　他稳住狂跳的心脏，冷静占据了上风。

　　现在羽毛笔应该还在不远的地方。但愿落在了飞艇了某个地方，而不是飞到空域中，否则就需要花费大量红石来进行定位了。

　　考虑到这里，艾克立刻集中精神，双掌相击。

　　他闭上眼睛，感知力就像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逐渐盈满整个空间，试图寻找那支承载着玄煦灵魂的羽毛笔。

　　这就是「testfor」魔咒的力量。这是一种能在广阔空间中搜寻任何细小实体目标的言灵术，也是最基础但又最复杂的言灵术之一。它的使用可以非常简单，也可以与各种限制条件组合形成更复杂的言灵术逻辑。

　　很快，几行坐标在言灵之窗上出现，艾克在心里飞速运算出他与羽毛笔的相对方位。

　　他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起来羽毛笔在飞艇某个固定的位置落下了，并没有在空中继续漂浮。

　　不过还是要尽快找到它。

　　于是他一路小跑地离开餐厅，然后沿着飞艇右翼的栏杆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了最顶层的甲板。此时，正午的阳光斜倾在铁制的栏杆上，偶尔反射的光线晃得刺眼。

　　约摸又走了一百来米，艾克来到后侧的一扇铁门面前。

　　“就是这里了。”

　　抬头看了一眼铁门旁的挂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航路研究室”五个大字。他试着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

　　“锁住了。”

　　他不无沮丧地透过铁门上的小窗看进去，房间里的红石灯灭着，另一边的窗户上的活板门也被放下，使得整个房间变得很昏暗，应该并没有人在使用。

　　再往更里边观察，他一眼就看到了硕大的桌子上放着巨大的中域航路图，那支附有玄煦灵魂的羽毛笔就平躺在航路图旁边。

　　艾克看了看周围，由于这里是飞艇的最后侧，所以一个人都没有。他试着用言灵术大致探查了一下房间内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为什么玄煦会在那里面呢？

　　艾克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再次施展了言灵术进行探查。

　　房间里确实没有人。

　　于是，他熟练地在言灵之窗中敲出了最基础的短距离「传送」言灵术，然后是标志性的双掌相击的触发动作。

　　「tp @s ~ ~ ~5」

　　一阵白色的光过后，艾克已然身在房间内。他快步上前，正要伸手去拿，一只坚实的手臂横在了他的面前。

　　“慢着，小子。”一个有力的男中音在旁边响起。

　　艾克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抬起头看见旁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

　　与这艘飞艇的船长爱克莎一样，他也是标准的西林卡尔人打扮，瘦长的脸型，身材精壮而高挑，他的右眼戴着铜制单边镜片，镜框似乎雕刻着一个正在解体的魔方图案。

　　刚才由于匆忙，艾克只是简单探查了一下内部，没有用更高级的咒术来检查。况且从门洞往里看的时候，研究室里的确是没有人的状态。

　　这就说明，这个人一定是早就发现了这支藏有灵魂的羽毛笔，料到自己会找来这里，所以用了隐身咒术一直在这里守着。

　　但即使是这样，艾克还是暗自懊恼了一下，早知道应该用更详尽的探查手段的。旋即他做了决定——既然对方使出了这么一招，那说明他也掌握相当程度的言灵术，不如挑明了跟他谈判。

　　“我是艾克萨斯·杨，见习言灵师。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姚雁。”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这艘飞艇的舵手，同时也是二级言灵师。”

　　在「方之世界」，所有的言灵师都被囊括在所谓「群岛言灵师协会」的框架下，这是一个被整个中域的所有国家和下域的诸多小国普遍认可的体系。在其中，所有言灵师被划分为五个等级，见习级、二到四级和传说中数量只有个位数的「群岛言灵师」。

　　艾克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并不感冒，所以完全没在意自己的等级。因为想要提升这些东西，就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参与道馆的试炼活动，并且接受和完成言灵师协会的任务委托——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的目标不是这个，所以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

　　一年前，艾克在师傅家和当地的道场大师切磋，并拿到了见习言灵师的资格，在那之后他便踏上了寻找伙伴的旅途，再没有参与任何言灵师协会相关的活动了。

　　不过在这种情形下，报出自己的协会等级有时会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因为在多数国家的法律里，只有得到资格认证的言灵师才能名正言顺地使用言灵术，没有执照就在公众场所使用咒术的人被称为“无证黑言灵师”，被抓到可是要吃牢饭的。

　　“原来是前辈啊，幸会幸会。”

　　艾克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这支羽毛笔是我在餐厅丢的，我只是来取回它。”

　　姚雁露出一个“有意思”的笑，他眼角的铜制镜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哦？见习言灵师能施展高阶实体转换术？”

　　他突然俯身逼近，他衣襟上红石燃料与墨水的混合气息变得浓烈起来，“——这支笔里藏着什么？”

　　艾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抵上冰凉的木质墙壁。

　　按理来说没有什么条文说见习言灵师不能使用高阶实体转换术，所以说——

　　“是，是我同伴的灵魂。”少年突然卸下防御姿态，垂落的金发遮住眼底的狡黠：

　　“我只是在进行高阶言灵术练习，前辈应该知道《中域咒术伦理守则》第三十二条，只是规定了禁止将智慧生物的灵魂注入战斗载体，显然羽毛笔不可能是战斗载体，对吧……”

　　姚雁的镜片反射着从舷窗射进来的阳光，接着艾克的话说道：“但方之中域交管协会行业规程第八章第三十五条补充说明，禁止言灵师在大规模的交通工具中使用高阶咒术。况且抛开这条不谈……”

　　他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爱克莎船长知道她的贵宾房里藏着亡灵族吗？”

　　艾克瞳孔骤缩——这不可能！灵魂在被转换到新的实体上后，用任何咒术都不可能探查出它原来所属的实体类型。

　　除非……他猛地抬头，看见姚雁的左手正捏着一只金色的方形物件，它整体是一个魔方的样貌，但上面的颜色已经褪去。从里面若隐若无地显现出重复型命令方块的紫色光线，这种远古神器级别的魔导具艾克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这是本飞艇的安检设备，同时也是镇艇之宝——「窥灵魔方」。”

　　男人晃了晃古旧的魔方，“只要半径三十米内有未登记的亡灵波动，我就会立刻知道。”

　　他忽然贴近艾克耳边，热气呵在少年僵硬的脖颈：“我是看不出来这支笔里是什么，但刚刚在外面巡检时，我早就已经探测到了。除了这只僵尸，你的客房里应该还有一个骷髅吧。”

　　艾克冷汗直流，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此时的飞艇正好穿过一片雨云，窗外云层开始变厚变黑，周遭的光线也变暗，透过舷窗将姚雁的影子拉长，宛如多足节肢怪物攀附在舱壁上。

　　“我…我发誓我没有恶意！这两个怪物只是想搭飞艇去黑灵国。相信我，它们不会犯什么事……”

　　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脑海中复盘了各种可能的应对以及最终的结果之后，少年决定认怂。

　　毕竟确实是自己犯法在先，这种程度大概是要被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吧——这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艾克可不想吃牢饭，他还要赶紧去黑灵国执行任务呢，要是把这件事情搞砸了那就麻烦了。

　　按目前的情况，应该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这件事，如果能在事情闹大之前私下解决的话，那就是最理想的方案。

　　雁继续紧锁着眉头盯了艾克一会儿，大概过去了那么五六秒，年轻的艾克萨斯实在受不了他锐利的眼神，微微把头偏向一边。而雁突然笑了起来，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真是老实的孩子啊。”他将羽毛笔放到桌子上。“笔可以拿走，不过…”

　　姚雁的镜片定格在被房间外的反射光线完全遮盖的完美状态，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2”的字样，然后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的笑，虽然不想承认，但艾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分钟后。

　　“可恶啊！居然敲诈我两千…”艾克一边走回餐厅，一边疯狂地转着羽毛笔泄愤，“两、千尤克尔啊，抵我半年的伙食费了！”

　　“别转啦，我好晕……”

　　变成羽毛笔的玄煦无力地挣扎着。

　　“这位年轻的旅客啊，你就放宽心好了。作为这座飞艇上职位第二高的人，你的封口费是不会白花的。”

　　那个戴眼镜的西林卡尔男人竟然用充满正气的声音说出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句子......艾克的脑海中还在愤愤地回响着这句话时，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充满辨识度的嗓音吸引过去了——

　　“艾克萨斯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前脚刚踏进餐厅，三十七个餐盘在桌上磊成了高塔的形状，惹得周边的食客频频向这边张望。

　　而爱克莎则站在桌子后面，她的身体大半被盘子遮挡住，尖锐的嗓音传入耳中：

　　“菜已经上齐了，艾克萨斯先生。您一共消费了一千四百八十四尤克尔，请问是用现金还是支票？”

　　艾克顿时感觉钱包再次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